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布受天下】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心有猛虎,细嗅馨兰(中华小子同人) 作者:諓子黄生 文案 经典国漫《中华小子》短篇同人,原著向,时间之轮展开,HE 虎龙兰的又一次冒险中,兰失足跌落坠入岩浆,少林三武僧传人至此少一 十年后,黑狐帮一统南方七省磨刀霍霍重返中原 熟悉的黑色狐脸面具人潮中,那由青稚蜕变为成熟的面孔也是如此熟悉 一切的一切都如时间之轮曾经呈现的那般 不同的是—— “如果我真的想起了一切,而且转而帮着所有人来对付你,你会怎么样?” “我会杀了你——我一定会杀了你。” 好吧这是个妖女魔王相杀相爱最后发现彼此是三世老情人然后干倒阻碍他们的势力双双把家还的故事 那些年我萌过的冷CP系列之黑兰 本文曾在百度贴吧发表,百度ID荷兰的野蔷薇,欢迎查证 本文包括并不限定于:黑兰虎龙CP向,原创设定,毁童年 作者真的不知道怎么写简介跪了Orz 内容标签:原著向 前世今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花小兰,黑狐王,陈小虎,唐小龙 ┃ 配角:三藏,陆言,安平 ┃ 其它: ================== ☆、楔子   “少林寺,天下第一名刹,千年底蕴……也难逃此厄运吗。”   王荣站在大雄宝殿里,仰视着殿中依旧威严的释迦牟尼塑像,心中一片沉重。他手下的黑狐兵们一边怪叫一边肆意破坏着他们所见的一切,似乎在发泄这十年来被少林僧人打压、四处躲躲藏藏的滔天怨气。而他只是旁观着,无力也无心阻止。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令人猝不及防。   十年前,一直横行为祸的黑狐帮突然在中原地区偃旗息鼓,窜入南部古百越之地。皇帝以为黑狐气数已尽本有心派兵一举歼灭,但边境烽烟又起,剿灭黑狐一事也只得暂时搁置。战事一兴五年干戈不止,国力疲弱。等朝廷终于有心力去整治南部地区时,黑狐帮已经成长为一个横行七省的庞然大物。   小虎就是在那个时候找到他的。   与已经成为民军首领的小虎不同,加入抗狐组织前,他还只是个瓷器店的小掌柜,守着家传的铺子讨生活。年幼时误入歧途加入黑狐帮的经历和与小虎的交情是他成为卧底的契机。整整五年,他潜伏在黑狐帮残留在中原的组织里,试图探听出一些有关黑狐王和权力宝典下落的信息。然而耗尽心机也只是徒劳,五年里,南方的组织不曾与他们有过联系。   三天前,一支绑有黑狐王手书的翎箭钉在了他们藏身之处的门前。王荣以为自己的任务终于要有所突破,然而却得到了一纸接管少林寺的命令。   “是……梦吗?”   王荣看着四处肆意破坏的手下,只觉得眼前发生的一切都如梦境般不真实。   就在他神思恍惚之时,突然听到一阵隆隆的水声,大地开始颤动,木梁上的灰尘纷纷落下,惊醒了迷醉于发泄怨气的黑狐兵们。   如同所有张惶四望的手下一般,他也震骇不已,正要命人去寻个究竟,却见自己的副手踉踉跄跄从殿外跑进来,一头跪倒在自己面前,磕磕绊绊道:“头……头儿,有……有人闯进山门,正……正往咱们这儿来了!”   未及他作何反应,就听得一个娇俏的声音道:“你就是这儿管事的?我若有什么得罪的地方,你就好好反思一下,手下人竟连我也敢拦,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王荣抬起头,那说话的女子正迈步走进殿来,一身白衣,长发如瀑,陌生似又有些熟悉的五官映进他的眼里,唤起他渺远的记忆。   “小兰!”他失声叫道。 作者有话要说:  开始为这篇文写简介时我才发现我真的不太会写简介Orz 总之就是这样,某个寒假在b站复习《中华小子》被弹幕开启了四次元脑洞,不写作业开始写小说Orz 本文隔两日一更,更新时间在上午十点,但如果哪天没有准时——不好意思破折号之前都是乱码 本篇小说会牵涉许多作者依据动画原创的设定,黑兰虎龙CP,嗯 好像没什么可说的为什么废话这么多Orz ☆、第一章 各方反应      “兰”是她的名字,她记得,尽管她已忘了一切。 ——题记   京城城郊,一处小酒肆中。   铮铮声不绝于耳,小虎抬眼,见一个穿藏青色轻甲的年轻人走上楼来,他终于松了一口气:“你总算来了,小龙。我还以为这次也见不到你,毕竟你已经爽约两次了。”   “公务繁忙,当然没太多时间分心。”小龙的眼睛闪了闪,随口应付一句便落座了,“平常都是六月十七见面,怎么现在突然找我?”   曾经的好友现在一年多见一次都要惊奇,小虎心里一时五味杂陈:“我安置在黑狐帮里的卧底王荣——你也见过,只是大概不记得了——两天前传来消息,黑狐帮已占领了少林寺。”   “哦……”小龙乍闻这个消息固然心痛,只是人成长了,在官场上也混了不短时间,单从表面已经看不出分毫了,“那不是已经早就料到的吗,引他们入驻少林寺,再杀个回马枪——其实我不并不看好你这个计划,黑狐帮的势力越发展越大,已经不单单是一次战役能够解决得了的。最终难免折损人手,也没办法给他们太大的打击。”   小虎闻言叹了口气:“我并非不明白,只是看着他们就这样横行却无所作为,我做不到。不过这个计划已经取消了,我并不是为了这件事来找你的。”   “哦,那是什么?”小龙拿起盘子里的一块蜂蜜年糕放进嘴里漫不经心地嚼着。   他并未询问为何取消计划,小虎心里一沉,但并未表露其他情绪,敛着眼沉声道:“我想打听一个人的下落——宛舜,他现在在哪儿?”   小龙正在饮茶的动作一顿,绿色汤水倒映出他闪烁的眼神。一饮而尽后,他放下茶杯答道:“北方战事刚起时他被派出使瓦剌,至今未归。”   小虎等了片刻,见他还是未询问自己的目的,心里越发沉了下去。抿了抿唇,他于是将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改换了:“王荣在少林寺看到了小兰,她在黑狐帮,现在的名字是白妖。”   “什么!”   蜂蜜年糕瞬间掉在了地上,小龙倏然站起,撑着桌子身体微微前倾:“这怎么可能?一定是那个人看错了,他怎么会认得出小兰,这太荒谬了!”   “你冷静些。”小虎已经料到了小龙的反应,毕竟这是他希望看到的反应。他接着道:“王荣是见过小兰的,尽管那是在十年前,但他还是认出了她。这之后他问过了许多从南方来的黑狐兵,他们的说法完全一致,这个‘白妖’是十年前黑狐王从洪山救回来的孤女——十年前,洪山,跟小兰长得一样,这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怎么会……小兰……不!去洪山采药的村妇也不在少数,这也未必就能证明白妖就是小兰。”虽然说着否认的话,但小龙睖睁着眼睛,已经显然震惊到有些失魂了。   小虎又叹了口气:“小龙,这世上是没有那么多巧合的。”   “不是巧合又能是什么?你跟我是亲眼看着小兰掉……掉进岩浆里的,人怎么可能掉进岩浆里还活得下来?这不科学!”小龙执拗地反驳着。   “你以前还说过一个人若将话重复两遍,那必是为了让自己相信。不过你信也好,不信也罢,反正我是相信的。”   小虎了解小龙,不把事实摔在他脸上他就是死都不会承认的。所以小虎并未再努力说服他,而是将他缓缓引到自己希望的地方:“王荣已经被小——那个长得像小兰的人任命为副手,她究竟是谁总会有答案。为此,我得去瓦剌找一趟宛舜。”   “你找宛舜大人做什么?算命又跟小兰有什么关系?”小龙不明所以。   这样的问题是小虎想听到的,他答道:“他曾经为我们算过命,我想知道,那时他所预见的小兰的未来究竟是什么。还想知道关于时间之轮……”   他忽而直视着小龙的眼睛,目光炯炯,让人能真切地感受到他的坚定:“如果那个人的确是小兰,而小时候的那次经历也不是白日做梦,那么曾经我们明明已经改变了未来,为什么仍旧挽回不了她效命黑狐帮的命运?这一切究竟为什么,我想知道!”   他的眼神实在太过热切,小龙发觉自己甚至无法面对着这样的眼神说出反驳的话,于是低下头扶了扶眼镜,咳了几声应道:“那……你想如何?”   “我们去北方。”小虎的脸上突然露出笑容。   “我们?”小龙有些反应不过来,“你说我们?你……你是想让我陪你去找宛舜大人?我可是朝廷命官,怎能陪你去游山玩水,而且还是为了一件根本就虚无缥缈的事情跋涉千里?”   小虎扶着小龙的肩膀,声音已有些颤抖:“我们曾是一个集体,尽管现在不是了,但情义是一生的。如果白妖真是小兰,你会坐视她陷落在罪恶中吗?”   小龙偏过头,不敢直视他灼灼的目光:“不会,当然……不会。”   “那就行了!回去整理行装,一天后在这儿汇合。一路上的花销就靠你了,记得多带些钱啊,我可是知道太子赏了你不少好东西!”   小虎兴奋地朝小龙胸口捶了一拳,右手撑着栏杆借力,提气一跃就轻松跳到一楼,临走时还朝小龙挥了挥手:“记得按时赴约!”   “什什么?”小龙朝着他离去的方向大吼着,“我什么时候说过我答应了?!”   少林寺附近一处隐秘的城寨里。   “计划取消?这是什么意思?我们担着这样大的风险撤出少林寺,就是为了能够杀个回马枪一举歼灭黑狐帮,计划取消,难道要我们抛弃少林寺的基业当丧家之犬不成?!”   听到弟子传来的消息,玄风长老的胡子都快气炸了。   一旁的照真长老劝解道:“玄风长老,你要冷静,小虎做事一定有他的道理。”   玄风长老依旧暴跳如雷,他拍着桌子吼道:“我不管他有什么道理,当初我们舍下少林寺是为了能够对付黑狐帮,如今他陈小虎退出不干了,那我们继续,一是夺回少林寺,二是消灭黑狐帮。凭我们少林两千弟子,还惧了一帮乌合之众不成!”   照真于是望向龙川长老,从三藏方丈失踪后,他就是代理方丈:“龙川长老,你看?”   龙川捻着佛珠,先念了一遍“阿弥陀佛”,然后看着两人道:“玄风说的不无道理,少林寺我们是无论如何也要夺回来的。计划照旧,三日后子时,携所有武僧一起与黑狐决斗!”   “是!”   黑狐帮重返中原,一石激起千层浪。一直隔岸观火的中原各方势力纷纷闻风而动,或趁势而起,或严阵以待。   但反观导致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倒是格外的清闲与淡然。   “什么味道,好香……”   兰睁开眼,发觉身下干冷的稻草已换作柔软的床垫,抬眼看去,地牢变成了自己的房间,桌上摆着已无热气的饭菜,桌旁坐着一个撑着肘睡觉的人。   她心下微暖,却又感到些许不知所缘的委屈。   在地牢昏睡的两天透支了她的体力,费劲地撑坐起来,强撑着对着他露出讽刺的笑:“不是说要我长记性,怎么才关了两天就放过我了?”   黑狐王并没有睡觉,他发觉兰已经醒来,便准备离开了。   走到门口时他又转过身来,对着兰道:“你大概已经习惯无所顾忌地任性了,但别把我的一再容忍当成你放肆的筹码。从今以后不准到少林寺去,这是最后的警告。”   两天前她从同一个人嘴里听过相差无几的话,不过是以更为愤怒的语气——   “我警告过你不要到少林寺去!你是不是从不明白‘听从命令’是什么意思?不受罚你根本不会记住教训,别把我的一再容忍当成你放肆的筹码!来人,把她带到地牢里严加看管!”   兰记得那时的场景,他黑色蒙面布瞬间幻化成狰狞的黄色面具,大吼着,极度愤怒而发出的咆哮,听来像一只受伤的野兽——   在兰印象里黑狐王从未像现在这样愤怒,连对那些废物手下都不曾有过,更何况对她。   回想着这一切,她心中的讽意更甚:“你警告过我不要叫你黑狐狸,不要到处乱跑,不要跟你顶嘴,我又什么时候听过?归根到底,你不过心虚罢了,你怕我想起过去的事情然后反过头来对付你。真要害怕的话,你当初就不该骗我。作茧自缚!”   这番话让黑狐王停下了离去的脚步。   他缓缓转过头来,出乎意料地没有再被兰惹怒,而是冷静地一字一顿道:“不准再到少林寺去。认清自己的位置,你承担不起违抗命令的后果。”   兰并不答话。在这件事上她是绝不会妥协的——当然,他们两个人都不会。   不过明白不该再惹怒他,兰没有再做出针锋相对的事情,而是转而问道:“我抓回来的那只鬼后你好好看管起来了吗?我要那个王荣的当我副手你知道了没?”   “……”   黑狐王看着她,转过身去隐秘地叹了口气,生硬道:“吃饭。”   自觉已经接近心力交瘁,他决心要离开了。兰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无法自控地问道:“如果我真的想起了一切,而且转而帮着所有人来对付你,你会怎么样?”   “我会杀了你。”黑狐王答道, “我一定会杀了你。”   兰猜到了答案,所以只是哼了一声偏过头去——她不相信黑狐王会杀自己,绝不相信。   但她突然想起,不知在什么地方什么时间什么样的情况下于什么人口中,曾听到过这样一句话,如果一个人若将话重复两遍,那必是为了让自己相信。   其实,黑狐王与兰的想法是一样的。   他们以为自己有所凭借,却又都说服不了自己:尽管相伴十年,但兰对建立在欺骗上的感情没有信心;尽管黑狐王笃知着兰若恢复记忆终会成为他的心腹大患,但依旧在某些他不肯承认的因素的驱动下,无法坚定斩草除根的决心。   “吃饭吧。”   留下这样一句话后,黑狐王便离开了。而兰坐在床上出了会儿神,也赶快下床去吃饭了。 作者有话要说:  想了想还是再发一章 人都说文章开头要非常吸引人才不会流失读者,目前来看这一条追求我是没什么指望Orz 另外——原来每章的内容提要其实我也不太会写Orz ☆、第二章 少林激战   “白妖大人,大王严令您不准再来少林寺,上次已经将您关到了地牢去,万一……”   兰正在日前发现的少林寺先贤祠里细细观察着每一个骨灰坛下的名字,听到这话不由缓缓回头,递去威胁意味明显的一瞥,王荣只得住了嘴。   “才当我副手一天就已经敢对我的决定指手画脚,要是时间长了,我岂不是要早晚三炷香把你供起来了?”她不屑道。   如果这是其他黑狐王的手下,王荣根本理也不理,没准还会在一旁煽风点火祈祷那人惹出更大的事端。毕竟他们如果自相残杀起来,于自己人而言是件好事。但眼前的并不是黑狐帮众,而是曾经的朋友小兰。所以他无论如何也要劝阻一下:“大人,属下是为您着想,如果大王再为此事发怒,您可能受更重的惩罚的。”   因为王荣那天下意识叫出了自己的名字,兰认定他以前一定认识自己,所以特意把他调来做自己的助手。而想到一个曾经认识自己的人此时正在为她的安危挂心,兰的语气不由软了下来:“你就不必操心了。我了解黑狐狸,他再生气也不会拿我怎样的。”   “你叫他黑狐狸?!”王荣有些震惊于黑狐王对兰的纵容,不受控地低语道。   兰闻言不屑一笑道:“是,那又如何?”   王荣抿着唇想了一会儿,大概明白了兰有恃无恐的原因,于是不再多嘴,接着到门口放风了:“……那些被放出来的火鬼还需要人看管,属下告退。”   先贤祠里只剩下兰一个人,她看着穹顶透下的一丝微光,恍惚间出了神。   黑狐狸,这是她以前的副手厉明给黑狐王起的绰号,仅仅是调侃他的名号。因为兰和厉明都清楚,他本人跟狐狸除了身材,哪点也不沾边。   自然,这绰号只有兰敢当面叫,而黑狐王从厌恶到麻木久而久之也就随她去了。这使兰又生发出新的好奇,她想知道一向爱面子的他若当众被叫了这样不雅的名字,会是什么反应。   她这样想了,自然也会这样做。   那一年总坛召开的朝祭会上,黑狐帮各地大大小小的头目汇聚一堂,她有意挑起与他的争执,当众大吼了他一句“黑狐狸”。   然而一切后果,也只是总坛所有照明蜡烛窜升成狂舞的火舌,剧烈地抖动了一阵而已。   这十年来已经有太多人在背后非议她恃宠而娇——明明黑狐王已经对她无尽容忍放纵,却依旧一次次挑战他的底线,简直不知好歹。   但兰知道黑狐王是明白的。   兰起初以为他是个不错的人,把自己从荒山中救回,施舍衣食居所,教授武艺,还给予自己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在任何一个故事里,这都已是恩同再造的德行了。   但其实,她得到的远不止如此。手下和敌人眼中,他是个喜怒无常的恶魔;但面对自己的时候,却像个施教无能的家长,面对她的无理要求,时常反驳不能、抵抗无力,最后都以他扶着额、声音疲惫的一句“下不为例”作结局了。   兰并非是个贪得无厌的人,但她只是喜欢这样,享受那种被他纵容的满足感。   俗话讲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兰受到的殊遇引起的非议从来没有断过。黑狐王不在意,兰最初也没有在意。但她所得到的实在太多,也太没有来由,一些话终究还是入了她的耳。   “她不过是一颗棋子罢了。我听说一千年前是三个少林寺的武僧将大王打败并封印在镇魔钟里,仙家预言说若妖魔再出世,必是这三个武僧的转世将其收服,缺一不可。这白妖就是那其中之一,大王将她收入麾下是为了杜绝后患。等到大王统一了天下,她利用价值没了就成了弃子,那时还能骄横?还不是得乖乖听你我摆布,到那时,嘿嘿嘿……”   流言是种神奇的东西,我们往往被一再教导它的毫无来源与不可信性,但往往,真相却就隐身其中,让我们在最坚固的防备下,被伤得体无完肤。   “嘭——”   想起那些混蛋肆无忌惮的笑声,兰一拳狠狠地垂在青石墙砖上,正是这样的痛觉让她从美梦中清醒。   随他是关地牢也好,被投进岩浆也好,哪怕死也无所谓,她一定要知道自己过去的一切,一定要弄明白黑狐王讳莫如深的究竟是什么,她绝不会当一辈子傻子。   兰在心里对自己默默起誓。   正此时,一个苍老的声音从空中传来:“你似乎有些烦恼,小姑娘,愿意把这些讲出来给我听吗?老衲已经历千年的世事,说不定会帮上你的忙的。”   在兰惊诧的凝视中,头顶上的一个骨灰坛颤动了几下,一个幽蓝色的人影渐渐成形……   另一边,因为占了少林寺的地盘,许多因为初到中原无处安身的黑狐帮众都按照兰的安排暂时住在禅房里,忙着收拾东西搬家;也有许多当初留守的老人听闻黑狐帮重返中原前来此地报道,总之黑虚境里此时是门庭若市,热闹非凡。   所有人都是高兴的,因为他们的待遇正变得好起来。但只有一个人分外烦心,那就是黑狐王,不绝于耳的噪声让他不得安宁。不得已去兰的房间躲清静,却发现这里空无一人。   “白妖在哪儿?”   被叫进来的黑狐兵战战兢兢,低着头缩着肩膀,简直要蜷成一团。听得黑狐王问话,他支支吾吾了半晌,心里是给自己鼓劲再鼓劲,才终于提起勇气颤声道:“回……回大王,白妖大人她……她去了明月府,说是……说要腾出些地方来给弟兄们安置住处。”   “明月府……哼。”黑狐王沉默一会儿,接着挥手让那黑狐兵退下了。   他心里自然有些料想,也很明白兰绝不是个会乖乖听话的人,不过此时人不在眼前,他也确实尚未想好对策,于是便绝了亲自去抓人的念头。   他走出房门时,手下已恭候多时:“大王,那人到了,就关押在地牢里,您看?”   黑狐王沉默了一会儿,接着道:“带路。”   黑虚境的地牢是分外广大的,但这并非因为有大量关押犯人的需要,只是因为这山里的空间确是太大了,所以就连本只是有备无患的应急场所也格外宽阔。   这里牢房的一般配置是外有几道铁栏竖起,内里是一张石床,上面还会分外贴心地铺一层薄薄的稻草,除此外无他物;但这个上午刚刚被押送来的犯人,待遇是格外好的,不仅有几个烧得正旺的炭火盆取暖,床上还备着几张熊皮毯子。   那个犯人就裹着厚厚的熊皮毯子坐在炭火盆旁,见到黑狐王走近了,格外熟稔地招呼道:“您竟然有空来看我,真是稀奇。”   “看来你过得很惬意,三藏。”黑狐王道。   “对一个年过花甲的老人来说,还算不错。”三藏笑笑,“上面的喧闹已经持续一天了,您还如此地清闲,果然一切的帮务都是小兰在操持吗?那孩子最近怎么样?”   听到三藏提起兰,黑狐王只冷硬地回道:“你不必有任何的幻想。”   “是我在幻想还是您在自欺欺人呢?只要回到中原,回到熟悉的地方,忘忧果的效力就会慢慢减退,这是神仙也无力回天的事情。”三藏老神在在。   黑狐王不想再多说些什么,因为他确实无法反驳,冷哼了一声,转身离去了。   三藏见此只是摇摇头,地牢中的寒气让他感到不适,将毯子裹得更紧一些后,他叹道:“但愿小龙与小虎能够唤起小兰的记忆,让她重返正途,否则中原……”   他尚未感叹完,就听外面不远处传来一声高呼:“报——启禀大王,探子回报说少林寺五十里外发现大批武僧,正飞速向山门集结,探子请示,是否——”   “大王,您要往哪儿去?大王——”   月值中天,万籁俱寂,唯有千年古刹少林,本应幽静无喧、梵音袅袅,此时却一片血光,喊杀声震天。   “黑狐帮众已然顶不住了,大家努力杀贼除恶务尽!”   振奋士气的话落到兰的耳朵里却是分外苦涩:这帮狡猾的秃驴早已将她的底细探知清楚,在上游截堵住了地下河,让她的御水之术无从施展,只能操着生疏的剑术与将她团团围起的武僧们缠斗,眼看着越来越多的手下人被打得无力还手只得束手就擒,自己却无法脱身。   “阿弥陀佛,施主,你还是放弃吧,大局已定,无谓再徒增伤亡。”龙川长老看出兰已是强弩之末不愿趁人之危加入战局,只是站在一旁劝诫着。   回答他的只有一句怒吼:“少假惺惺了老秃驴!”   龙川长老见状摇头:尽管少林以慈悲为怀不该杀生,可以放过其他黑狐帮众,但白妖的恶名他早有耳闻,丧生于这个女魔头手下的人难以计数,杀之亦算为民除害。想及此,他向围攻兰的武僧道:“除恶务尽,不需再留情。”   此言一出,兰顿觉压力陡增,僧棍一招招袭来在空中交织成一层网,一点点收缩,让她渐渐无法动弹。此时已是危局,无人能冲出去求援,兰开始有些绝望了。   挥剑的手艰难地抵挡着,身体已疲惫到极限,视线越渐模糊,恍惚中,向她挥来的僧棍竟变成一把把钢戟,触动了她尘封已久的记忆。   “小虎和小龙在哪儿?我要见他们!”   “这可是你们自找的!”   疲累到僵硬的身体突然焕发出无尽的力量,飞身跃起几个扫腿荡开袭向她的僧棍,就势在空中撕开了自己的衣服,锦缎织就的袍子裂成一条白练,被兰舞成一条长鞭,卷起僧棍甩向一旁,越战越勇,暂时避免了被生擒的危险。   “龙川长老,这如何是好?”照真长老见兰失去控水能力依旧不好对付,不由担忧道。   龙川长老抿唇思考了一会儿,终于下定了决心:“放箭!”   话音刚落,埋伏在屋檐上的弓箭手立时拉满弓弦,一齐放箭,密如雨点般的流矢锁定着院中做困兽之斗的白色身影呼啸而去。   兰听到破风声后回头查看,登时手脚冰凉,只觉小命休矣。   黑狐狸,我怕是再没机会烦你了……认命地闭上眼睛,兰尽力忍住泪水不想死得懦弱。   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落到身上,周围热度却是陡增,好像瞬间落到了蒸锅里。虽然燥热难受至极,但这温度倒让兰陷入停滞的脑子渐渐清明起来。耳边阵阵惊呼声开始清晰,那喊的正是:“黑狐王来了!”   她立时睁开眼睛,天地已经被烈焰烧灼成红色,火蛇从地面升起,在空中盘旋舞动着组成一道火网,将射向她的流矢尽数染成灰烬。终年被黑斗篷严严覆着的人站在离她不远处,瑰丽的红光映亮斗笠下被蒙住的脸,那双眼正凝视着她,在漆黑的夜里闪烁着摄人的光。   “怎么才来……你怎么才来!”兰喊着,尽管已努力愤怒,但声线已然颤抖,眼泪也已经涌出——她突然觉得感激,在绝望之后还能见到他。   她满溢泪水的眼中,那个身影缓缓靠近。兰仰望着他,期待听到契合某些古老传说的安抚告慰,然而她听到的却是黑狐王皱着眉问道:“衣服怎么烂了?”   兰正是激动感激之时,他没来由的一问使她怔住。没等兰反应过来,宽大的斗篷便已披在身上,遮去了因下裳被撕去而露出的春光:“也不注意些,凡间女人不都该很在意吗?”   “你那是什么话!” 英雄救美的幻想破灭,酝酿好的情绪被冲垮,兰懊恼地喊道。   火蛇的威力减弱,武僧们已经重新组好阵势,只待火光彻底退去便一拥而上。此时正是强敌环伺,黑狐王却并不在意,听到兰的嗔怪竟还分外有心情地笑了几声。   “黑狐王,该到了了结的时候。”   龙川、玄风、照真三位长老持着各自的武器严阵以待,决心与魔头斗个你死我活。黑狐王见状冷笑一声,正欲上前与之拼杀,却突然想起什么回过头来向兰询问道:“守或撤?”   兰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此时若与少林一众死拼,少林寺或许能够保住,但日后若要日日提防偷袭却是难事;若是撤退,那么虽丢了一处据点,但也不必为此而操心劳神了。无论哪种情况黑狐王其实都不在意,所以他才询问兰的意见。   兰思量了一会儿,当机立断道:“撤!”   黑狐王应言收手,抱起兰就欲腾空而去,急得兰猛蹬双腿道:“救他们啊!”   她说的自然是那些已被武僧俘虏的黑狐兵。黑狐王闻言偏过头撇了她一眼,尽管隔着黑色蒙面布,兰还是能感受到那一眼中含着的深深鄙夷之情。   兰本是被他抱在怀中,突然换成抗在肩上的姿势。黑狐王左手扶着兰的腰不让她摔下,腾出的右手再次召唤出火蛇,燃烧着向地上的僧人们扑去,千条红练将整个少林寺染上血色。   “这样还逃不出的废物也没什么价值,再要人我帮你抓就是。”   兰无奈的叹息声里,黑狐王抱着她御空远去。 作者有话要说:  仔细想了想,虽然说这篇文是“那些年我萌过的冷CP系列之黑兰”,但因为是双线叙述所以其实虎龙CP也占了一半戏份,所以如果是专门来看黑兰的亲,我会在每章结束做一个预告,然后亲们可以自己决定下章要不要看 下次更新是第三章,黑兰的独处时分,纯糖不解释 ☆、第三章 独处时分      兰恹恹地伏在黑狐王背上,半阖着眼睛,蛾眉紧蹙,急促的喘息伴着斗篷的破风声,回荡在寂静的林中。   “你的御水术不到火候,遇到强敌必会吃亏,我一早警告过你。但你就是不肯勤加练习!”   黑狐王恨恨道。兰颤抖的手紧紧扣着他的肩膀,显然十分痛苦。他在林间飞跃的脚步不由愈加迅速,恨不能缩地成寸。   “你……慢些,我颠……颠得难受。”兰喘道。   语毕步止。   “再撑一会儿,奉安镇已不远,镇上便有大夫了。”黑狐王的声音透露着压抑之感——这真是件讽刺的事,他千年前是统治中原的恶魔,如今就连想要治好兰的伤都要依靠一个凡人的力量,这种无力使他感到挫败。   “我没受伤……只是,脑袋……脑袋很疼。”   兰的确没受皮肉伤,武僧们手下留情她的身法又灵健,只是打得累了身上酸痛而已。她现在这样难受是因为头疼得厉害,刚刚打斗之中她似乎想起了从前的一些事情,不过现在要重温却只觉得模糊一片,脑子都快裂开了:“你背着我慢慢走一会儿,我缓缓就好。”   黑狐王迟疑片刻,还是依言做了。在林中缓步,两人得以从战斗中松懈下来,这才发觉今夜天色极佳,微云淡月,清风疏影,本不该是个杀戮之日。   “黑狐狸,我能问你件事吗?”兰突然问道。   听她气息恢复如常,黑狐王终于舒了口气:“说。”   “你今天怎么那么厉害,一个人扛住三百武僧,简直帅啊!”   黑狐王听到这句话先是直了直腰,后而轻抬下巴冷哼了一声:“不过一群宵小,我只是略略出手惩戒了一番而已。你在我手下十年,竟还为我的实力惊奇。”   兰伏在他背上,一双眼睛闪着促狭的光:“你的实力我当然清楚,我不清楚的是你的过去——回到中原后听北方的老手下说,你十年前的时候很弱的,被被冰湖吞没、被燃烧的鬼屋压塌、被炸弹炸塌山洞掩埋,简直是一碰就死。”   黑狐王从她第一个字说出口的时候就停下了。   “住嘴……”感受到兰伏在他背上笑得直抖,黑狐王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两个字。   天知道他现在有多希望兰能回忆起以前的一切,好让他一件一件把那些“丢脸事”解释给她听。那些留在中原的废物当年对他的大业毫无帮助,现在又四处说闲话让兰知道那些事有损他形象,真是——   “黑狐狸,你还没说呢,是你这十年里找到了什么办法功力大涨吗?”兰不懈地问道。   “早告诉过你少看南方那些酸文人写的神神鬼鬼的小说,实力点滴积累,怎么会突然大涨。”黑狐王说到这里停了下来,扶着兰双腿的手收紧又松开,语气里也带上了些沧桑。   “之前与少林寺的秃——”他突然想到若这样说,那么背上的人也会被囊括其中,于是改口道,“……和尚们纠缠时,我从未用过真正实力。一是我逃出镇魔钟后神界一直在暗中注意我,他们只是认定我掀不起太大风浪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果闹出太大的事情让那些人出了手,现在的我抵挡不住;二是……一切为了找到权力宝典下卷,我放弃的那些东西是对于找到它已经没有帮助的,早点收手保存实力。你明白了吗?”   黑狐王说了许多话感到有些累,他期待兰听完这些解释能明白他以前那些丢脸事只是扮猪吃虎,无关实力更不是他怂。但兰没体会到这点,还在好奇地追问:“你说的有些没道理啊,既然一千年前你能被神界视为威胁,那么他们怎么就认定你逃出来后掀不起风浪?”   “因为……”黑狐王叹了口气,他不知该不该把这些告诉兰,但想了想似乎也没什么可避讳的,兰现在是他的人;就算以后……那也不会对他造成什么影响。于是,他开口了——   “被彻底囚禁前的最后一战,少林寺的三个和尚将我打成重伤后自己也再无力出手,神界就在这个时候介入了。他们用神力将我的力量封印,并以镇魔钟将我囚禁。千年之后,尽管我趁着镇魔钟力量削弱之机逃脱,但封印却依旧在我身上。”   兰听他这样说,心不禁提了起来:“可你逃出来他们还是知道的,尽管你被封印了力量,我不觉得他们会放过你。”   “所以我要在他们决定出手前尽快找到权力宝典,那下卷里记载着解除封印的方法,只有恢复了全部实力,我才有实力与之一拼。”黑狐王答道。   兰听到他的打算,心里的负担却并没有减轻多少。只要想着头顶之上,有一股无法抗衡的力量正在暗中窥视着黑狐王的性命,她的心就无法平静。   不由自主地收紧了环在他颈上的双臂,兰呢喃道:“黑狐狸,别死……”   “笑话!我怎会死,有朝一日我还要杀上神界屠尽那帮渣滓!”黑狐王豪气干云道。   “嗯,只要你不死,”兰低低地应道,像是在安慰自己,“我不想你死……”   娇糯的声音传进耳里,平日里刺猬一样的人此刻乖顺得像只兔子,引他千种思绪起伏。但最终,黑狐王还是未发一语,只是加快了行进的脚步。   不多时,奉安镇的轮廓便已依稀可见。伏在他肩膀上的兰微微抬起头来,见此不由道:“不回黑虚境吗?我已经没事了,为什么还来镇上?”   黑狐王瞥她一眼并不作答。   夜虽将晓,但镇上未见人烟,无论商铺人家一律闭门偃灯,显得分外死寂。他纤细的足踏在青石砖上,只见微尘浮起不闻丝毫声响。四处寻觅,见到有绸庄布铺本欲驻足,但转念一想又放弃了。兜兜转转终于止步在一家估衣店前,抬手两条火蛇升起,那扇乌木板门便于顷刻之间在兰惊愕的目光中被燃成了灰烬。   “你疯了啊?”兰狠狠地捶着他的肩膀。   黑狐王仍旧不语,修长的腿跨过残焰未息的灰烬,走到货柜前。在一堆新旧交杂、华素不一的衣物中挑了半晌,最终拿起一件顶新的白色兰花暗纹云锦袍,递给兰道:“换上。”   兰心虚地把残破的下裳又向下扯了扯,嘟囔道:“说句话解释下又不会杀了你……”   “而且,为什么又是白色?”她平常的衣服都是黑狐王不知从何处抢来的,十年里衣服换了无数件,样式却都是白色锦袍,从未变过。   “你穿白色好看。” 黑狐王说着把她放下,转过身退开了几步。   兰闻言撇撇嘴,心里却为他竟在意着她的打扮而略感欣喜,站在那儿微微低下头,让凌乱的发掩去高高弯起的唇角。   她正沉浸在自己的欢喜中,不过片刻的分神,身体周围突然升起一圈火墙,将她严严地围在了里面。被蓝色妖火覆盖视线前,她透过烧得只余黑色边框的乌木门看到,黑狐王遥遥伫立在街道上,即便距离如此之远却仍旧背对着她,浑厚的声音却响在她耳边:“这样就不会被看到了,快些换好衣服。”   “大半夜的除了你还能有谁会看到,而且……”兰一边将那件锦袍套在衣服上一边有些不满地嘟囔道,“……哪里有必要站那么远。”   她换好衣服后唤了黑狐王一声,火墙便瞬间消散了。兰走出那家估衣铺,几步跳到黑狐王面前转了个圈,挑着眉问道:“好看吗,黑狐狸?”   “又在胡言乱语。”   黑狐王说着把头转到一边,然而又转回来瞥了几眼,惹得兰终于忍不住笑,掩着唇连双肩都抖了起来。他见此觉得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但想了想还是放弃了做口舌之争的打算,毕竟前车之鉴在数量和惨烈程度上都实在是有些不能直视。   轻声叹了口气,走近几步正欲再次背起她,然而却终于在距她咫尺之遥的地方止步了。兰瞬间黯然的眸光里,他听到自己说:“走吧,天明之前回黑虚境,还有一堆烂摊子。”   一路无话。   兰回到黑虚境本不打算休息的,损失需要统计,逃回来的人需要安置,还有一大堆的事情等着她。但出乎意料的是,一向乐于做甩手掌柜的黑狐王竟发了善心,把这些工作都大包大揽了过来,可无论如何兰也觉得这不像是体恤她——   “我在这房间下了禁制,明日午时前不许出来。”   转身离开前,黑狐王如是说。而砸向他的石凳就是兰的全部回应。   这下她是不想休息也得休息了。   在路上还不觉得,这会儿一沾枕头困意就潮水似的袭来。脑子已经混沌,身上的酸痛却不减,她皱着眉,迷迷糊糊地昏睡了过去。   朦胧中,她看到了一群着装奇异的鲛人,一座富丽恢弘的水下宫殿,一条丑陋的大鱼,还有两个人……两个面目模糊却无比熟悉的人。兰看着这一切,仿佛近在咫尺,可怎么试图靠近也都是徒劳。等她终于精疲力竭昏过去,梦却醒了,阳光刺目。   “做恶梦了?”黑狐王就靠在她床边,这倒有些意外。   不过兰被昨晚的梦折腾得精疲力竭,闻言只是摇摇头:“没有……没有。”   黑狐王也没再深究,从披风里取出一件白色袍子:“换上,蚕丝玉锦衣。”   兰虽早过了二八少女的年纪,可对漂亮衣服还是没有什么抵抗力的,她一遍遍抚着那细腻柔软的衣料,抬起头问道:“哪儿来的?”   黑狐王被她晶亮的眸子恍了心神,反应过来后清了清嗓子答道:“抢的,屠了只大□□。”   “真有闲工夫……”兰嘟囔着,可想着他为了自己的新衣裙连夜奔波,心里又有些发甜。低下头掩去唇边的笑意,起身把那件衣袍放进了床底的柜子里。   “让你换上。”黑狐王皱眉。   “身上这件没脏也没破,换它干嘛。”   “别人穿过。”   “穿过又怎样,反正都是你送我的,分什么高低贵贱。”   “……”黑狐王闻言先是愣神,反应过来后轻哼了一声,下巴微微抬起,轻轻晃动着。   兰知道他这是心里高兴忍着不表露出来,面上嫌弃地撇嘴,心里的甜意却越发浓了。   仰首看了眼日头,黑狐王站直了身子作势要离开:“这几日我将前往北地,一月后回来。”   兰一把揪住他的斗篷:“干什么去?”   “放开。”黑狐王出言斥责,却不亲自动手去拽,“瓦剌地盘上的萨满也许能够不受权力宝典封印的影响找到线索。”   兰张了张嘴,要问的话却最终咽了回去:“哦……那早去早回。”   未被一同带去却没有半点抱怨不满,甚至连问都不问,这样反常的兰让黑狐王离去的脚步顿了半刻。不过由于对自己要办的事情有必成把握,他并没有用什么手段防止兰乱跑。   眼见着黑狐王转身离开,兰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你必须去阻止他。”梳妆台旁的陶罐颤了两颤,一团幽蓝色的诡异灵气渐渐在空中凝成人形——那是兰从少林寺暗阁里带回的骨灰坛。   “他此去是要杀死你曾经最好的两个朋友,如此你将失去恢复记忆的催动因素,这样一来你就永远不会想起他的真正面目,永远被他驱使。”   “还是那句话,我凭什么要相信你。”兰攥紧了拳头。   蓝色人影笑了两声,似是早已成竹在胸:“凭你对真相的渴望,小姑娘。更何况如果你没有怀疑,就不会把我带回这里。”   兰的肩膀一下子塌了下来,仿佛被人抽干了气力:“好吧……说说你的建议。”   “黑狐王有他自己的神通,能够缩地成寸在转瞬之间到达瓦剌。如果你想要帮到你朋友们的忙,就必须至少与他同时到达。少林寺地下秘道里,你可以去找一位老朋友——一条龙。”   “哦,我知道了。”兰回应道,眼神空茫。   蓝色人影已经为兰指明了方向,尽管觉得她现在的状态有些怪异,却也没再多说什么,化为一缕青烟回到陶罐中去了。   兰呆愣着,思绪万千。   她之前一切试图找到真相的行动都是出于自己本身,仅仅是出于“我要知道那该死的黑狐狸到底瞒着我什么事”如此简单的意愿。至于说报复或是其他,甚至连这样的念头都没有出现过。现在在别人的指导下,虽然离真相更近,却总让她觉得,这是背叛——   她不想背叛黑狐王,不想…… 作者有话要说:  忘记日子以至于没有准时更新这种事,影响仕途啊...... 在简介中曾经提到过,本文里会涉及很多作者依据动画原作而创造的许多原创设定,关于黑狐王的实力就是其中之一。因为他在动画中的表现实在有些难以担当“最终boss”这个身份,所以作者就为他找了一个比较合理的借口。关于制服黑狐王的最后一战,这也相关于后面章节的设定,请稍微留心哈 下面第四、五、六章都是虎龙兰相关,没有黑兰戏份 而再在之后的第七章是作者原创的黑兰前世故事,牵涉整篇文最重要的背景设定 如果是只想吃黑兰糖的亲,请到更新至第八章时再来 如果也喜欢的虎龙CP的亲,第四、五章也可以稍微看下 最后一句废话,对一个作者最深重的打击,大概就是点击数跳水式减少吧Orz ☆、第四章 死里逃生(上) 作者有话要说:  Orz重大更新事故,跪地以谢天下 因为连续两次更新没有准时,所以多更一章(半章?)以鞭策自己 本章是虎龙的戏份,专门想吃黑兰糖的可以等到第七或第八章再来 而决定看本章的亲,请原谅作者无能的打戏描写Orz   “什么,都在这儿等了三天了还要我等?”   听了廷尉副使的回话,小龙一扬手直接掀翻了他赔着笑奉上的茶盘,横眉立目道:“一个小小的廷尉府,宛舜就算有再多的公务也早该腾出空来见我了,你这传信的小杂碎是不是在糊弄我?知不知道站在你面前的是谁?我可是朝廷堂堂的——”   “好了小龙,冷静些。”   隔着老远就听到大堂的喧闹,刚刚迈进廷尉府的小虎连忙几步上前,拉住扬起拳头正欲打人的小龙,朝廷尉副使拱了拱手。   见他会意地收好地上的碎瓷片一脸惶恐地退下后,小虎这才转过头来安慰道:“何必为难一个小吏,你这官威显得也是熟练。宛舜大人的确暂时没有空接待我们,根据情报他几天前去了鞑靼——别这种眼神,我也是刚刚接到的消息。”   小虎说着扬了扬手中的两个信封。   小龙闻言瘫坐在椅子上负气道:“我真是烧坏了脑子才会答应你来这蛮荒之地。”   “怎么了大将军,跟我一起冒险不比陪太子殿下在围场过家家有趣?”小虎揶揄道。   小龙不自然地咳了两声,没有——或者说没能回话。   小虎也知道他好面子,于是耸耸肩将话题转开了:“我当然知道你为什么这么不耐烦,闻听你跟孟荻前段日子已经在布置新房了,这一趟来瓦剌耽误了你的婚事,但小兰的事情实在太紧急我也没得选,真是对不起啦。”   “不必,”小龙眼睛闪了闪,抿唇道,“皇上并未奏准我跟孟荻的婚事,不算耽误。”   小虎挑挑眉,心道:这我自然是知道的,只不过希望听你亲口说而已。   但一切喜悦之情已在接到消息的时候便表露过了,此刻他只是走过去拍着小龙的肩膀,安慰道:“你尚还年轻,皇上希望你多为国建功晚些成家也是人之常情,王统领不是也不太赞同你们的婚事吗?好了小龙,打起精神来,过几天还有一场大架要打呢!”   小龙愣了:“什么大架?”   小虎的神情这时才严肃起来,正色道:“我在黑狐帮的卧底发来了密函,信上说从三日前起就再没在黑虚境见过黑狐王,同时他接到命令启用几个设在瓦剌境内的秘密据点。”   “是这样……”小龙闻言眼色闪烁不定。   小虎见他没有接着自己的话继续分析感到有些奇怪,但还是继续说了下去:“刚刚我接到的消息,黑狐王已经进入了瓦剌境内。他的目的是什么虽不清楚,但这地方只有宛舜与我们跟他有关联。无论他是冲着谁来的,我想我们与他都必有一战。”   他说完了,依旧在等着回复,但听到的话却并不是他期待的——   “真厉害……”   小龙说着,虽欲笑,最终做出的表情却分外有些尴尬:“你的民兵们情报工作做得……呃,这么出色,就算是朝廷的锦衣卫……都无法将手伸得这么远。”   “……你说什么?”小虎闻言愣住了。   “你是在替朝廷担心我们这些乌合之众最终会以武犯禁吗?小龙,这些民兵究竟为何而战你不清楚吗?难道你如今真的全然成了朝廷的鹰犬了吗!”   无疑,小虎是激动的,因为他完全不敢相信刚刚发生的一切。   小龙也对小虎的反应感到慌乱,他有些急切地解释道:“你听我说小虎,我并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有些事情我真的需要你的——”   他正欲再说什么,却觉得一阵阴风袭来,熟悉而令人胆寒的声音就这样猝不及防地贯入耳中:“好友决裂的场面,看来我来得并不是时候——”   “是黑狐王!”   小虎的神色严肃了起来,他与小龙对视了一眼,刚刚的不快瞬间被抛到脑后,二人凝定了心神后,寻到各自的兵器便冲出了门去。   “不过,我最讨厌的就是等待,所以,就在此地做个了结吧,两位‘少林高手’。”   小龙与小虎并肩而站,躬腰握紧手中的兵器,警惕万分地注视着浮在廷尉府大门上的黑狐王,就像蓄势待发的猛兽,只待时机触动便是雷霆万钧之击。   “呵呵呵呵,不必担心,你们的性命暂时还是自己的。”   他阴恻恻地笑了起来,惊得二人都是一个激灵。   小虎反应得快些,一边给小龙使了个眼色一边接道:“你还要我们的谢恩不成?要我们的命么也简单,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话音掷地,二人皆是双臂抬起双拳紧握,暗中凝结真元,橙蓝二色的护体罡气外放,须臾间在空中凝成白虎与青龙之相。   二人的气机锁定了浮在半空的黑狐王,一个催动,龙腾虎跃,吟啸声震破长空,便挟雷霆之势浩荡而去。   “罡气凝魂……”黑狐王的面具下露出嘲讽的笑意,“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我的阴火虽在五行之中,却有两仪之蕴。区区青龙白虎,也敢在我面前放肆?”   龙虎罡气来得极快,几个吐纳间便几乎逼至他身前。   但在小龙小虎眼中,黑狐王的动作更快。双手在空中划动,暗合太极之形,却横溢出一股黑色邪气。两个周天后,黑气已然扩至碾盘大小,双色罡气却连他的衣角都未沾到。   心中又是暗嗤一声,黑狐王双手前推催动黑气与龙虎罡气相抗。   两股力量相触的一瞬,不见风云□□之痕,难寻天地失色之迹。   在小龙与小虎惊骇的注视中,他们全神催动的罡气只片刻便被黑气腐蚀殆尽,龙消虎亡。   “这个怪物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强了!”小龙瞪圆了眼睛咬着牙道。   “别慌,你我联手总有一拼之力。再不济……”小虎也骇得不轻,他努力定心神,可话说到半截却再难继续。但他们都清楚再不济的是什么:黑狐王说了,不会取他们性命。   这厢二人心里惊涛骇浪,黑狐王却懒于顾及这些。   他双手成爪法相在心,灭隐火狱阵起,大院中央突然绽开一朵火莲,紧接着,岩浆红潮便如水银泻地一般沿着地面铺陈开去,热浪滚滚,整个廷尉府立时陷入一片火海之中。   说时迟,那时快。红浆漫到二人脚底不过是眼皮几个翻合的工夫,小虎飞快催动罡气护体才免于被烤熟的命运。   “速速投降或能少吃些苦头。”黑狐王好整以暇地抱臂欣赏着地上的乱景。   情势危急,深知再缠斗下去只会更加危险,小虎正思量着如何撤退,却听到了小龙一声“好烫”的呼痛声,扭头看去不禁心神俱慑:“小龙小心!”   小龙刚刚慢了一步未能像小虎一样及时释放出罡气,滚烫的岩浆瞬间没膝,剧痛使他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呼便昏了过去。倒地的前一刻,飞身扑来的小虎接住了他。   眼见已经有人被放倒,黑狐王不准备再耽搁。法阵变相,滚烫的岩浆中冲天涌起几股红浪,舞动交缠似毒蛇又似锁链,呼啸着朝二人奔袭而去。   小虎见此丝毫不显慌乱,背起小龙甩开三节棍,一边闪躲一边回击,脚底运功闪转腾挪,手上舞棒虎虎生风,一时竟不落于下势。 ☆、第五章 死里逃生(下)   在他眼中无异于两只苍蝇的人意外地有些难缠,这让黑狐王感到扰心,又催动几条火舌涌起加大对小虎的压制封锁。   “小虎……放下我,逃命去吧……”   小虎苦苦支撑的工夫,背上的小龙终于清醒了过来。他认清形势后几乎有些绝望了,不想成为拖累的想法支持他拼尽最后的力气开口。   “牺牲你让我逃走?”小虎反问了一句。   尽管招架火蛇已让他有些左支右绌,话中的笑意却不难品出:“你又想一个人逞英雄,直截了当地告诉你,没门!这英雄我偏不让你一个人当,死就死在一起,又有什么可怕的?”   “你这笨蛋……”尽管动容不已,但眼下已是必死的局面,小龙的心中却是悲戚更多。   总之是死,再拼上一把又有什么。这样想着,他四下环顾,试图找到逃生之路。火光冲天,他的心底却升起明悟:“火……离位为火,坎位为水,水可克火——小虎,向西试试!”   小虎听闻他找到了生门喜不自胜,正要往西试探。   不成想,眼前一花腰间一烫便觉自己被倒吊在了半空。火舌紧紧地捆住了他,护体罡气渐渐难以支持,剧痛之中,他想反抗也有心无力。   绝望痛苦交杂,小虎终是昏了过去。   “垂死挣扎,有何意义。”黑狐王嗤了一声,就欲抬手将两人带走。   就在此时,异变陡生。清越的龙吟响起,一条白鳞黑鬃的巨龙破地而出,一口吞下了被火舌卷住的龙虎二人。   “好个畜生!”黑狐王大怒,催动火舌就欲将其击杀后再剖腹取人。   巨龙金瞳闪烁,张口长啸一声,就见空中金光大作,一张锦绣长卷随之抖开,卷上自有大千寰宇、山川河岳、日月星辰,光怪陆离。   黑狐王瞳孔猛缩,骇然道:“山河社稷图!你是神界派来的!”   巨龙并未作答,扭身钻入图中,身长八丈水缸粗细的庞然巨物竟在片刻间没了踪影。长卷一抖金光闪过,空中坦荡,巨龙、画卷俱已消失无踪。   此方天地,只余一片火海,红光冲天。火海之上黑影一点,呆立着久久没有动作。   小虎是在创处麻痒之感不断袭来下清醒过来的,但虽已清醒,却连眼睛也不愿张开。   之前与黑狐王的殊死一搏让他身心俱疲,尽管经过一夜的休息,仍旧是身上伤痛未减,脑袋也疼得快要炸开。他心知这是罡气使用过度真元疲虚造成的,心下又觉得有些泄气,说什么剿灭黑狐王还中原太平,自己在他手下竟撑不过三个回合。真是可气、可恼!   正在他暗自灰心慨叹之时,熟悉的嗓音从远处传来,轻飘飘贯进他耳里,却又如炸雷惊响在脑中:“乖小龙,张嘴,我得帮你治伤。来,啊——”   小虎立时瞪圆了眼睛:是小兰的声音!   阔别十年,物是人非。然而当那只有在午夜梦回时才能重温的声音又一次在耳畔响起,他却如此轻易地便认了出来,毫无犹疑。   重见故友的喜悦战胜了一切,他一个挺腰从床上坐起,无视腰部与胸前的剧痛,凝聚起全身的力气向窗边摸索着爬过去,屋外的阳光耀得他张不开眼,等他终于擦净泪水向前望去,所见之景又使他愣住了——   白鳞黑鬃的巨龙匍匐在如毡的细草上,低头垂睑似在休息,金色瞳孔中的眸光却紧紧注视着正轻柔地抚过它眉心的女子。那女子身着白袍,长发如瀑,五官棱角精致,让人见了便要叹一声“美人”,幸而,昔日熟悉的眉眼仍能依稀辨出。   “小兰……”他开口唤道,突然发觉自己的嗓子是如此干涩。   女子没有回应他的低唤,而是继续抚摸着巨龙的额头,安慰的软语断断续续地传来:“居然一口把人吞进肚子里,你也太冒失了。他们身上缠着黑狐狸的阴火,会腐蚀附着的一切东西,幸好是我在,不然你的喉咙就保不住了。”   小虎还沉浸在重逢的喜悦中,身边突然响起的□□声唤回了他的注意,但还没等他扭动僵硬的脖子转头,屋外的人便已如疾风般来到了身边。   “还能动吧?去溪边打盆水。”   作为抗狐组织的首领,这命令的口吻小虎非常熟悉。但看着不断从小龙膝盖下细密裹缠的绷带中汩汩流出的鲜血,他没有时间再多思考些什么,立刻照做了。   在他近乎以当前身体状况允许的最快速度把水打回来后,兰一边丢过去一双白眼嫌弃道“动作真慢”,一边解下了双手裹着的、与小龙小虎身上同样材质的绷带。   小虎注意到,那双细白如玉的手上,布满了鲜红的灼痕。   兰没有心思关注他的想法。她只是以最快的速度拆掉了缠绕在小龙小腿上的绷带,同时尽力无视掉因已完全被阴火腐蚀掉表皮而露出的可怖景象——自膝下被烧得甚至已露出白骨的双腿上仍有幽蓝色的阴火残留,正不停地烧灼着剩下的骨肉。   她合上眼,凝神静气,抱元收一,调动起体内的至阳之气。   小虎蹲候在一旁,等待响应兰的其他需求。但他等到的不是指令,而是一场奇景。   兰口中念诀双手抱圆,在他惊诧的目光中,盆中的清水便如长鲸吸水般被引了过去,在双掌之间盘旋一圈,那溪水竟隐隐然发出一种金色的光芒。   也就在那金芒出现的时候,小虎顿感屋内涌起一股沛然生气,让他自醒来后就一直被剧痛折磨的身体都为之一轻。   那边兰的动作不停,双手一推,将燃起金芒的清水覆上了小龙的创处。那仍在燃烧的阴火火芽一接触到清水,便如春阳化雪般消失了,只激起了几缕轻烟。   同时,被严重烧伤的骨肉在阴火被扼熄后,又在清水的滋润下开始重新生长。仅在几个吐纳间,就已恢复得与伤前无异,只余表层的皮肉还需慢慢生长。   再次从怀中扯出布条为小龙包扎好,完成这一切工作的兰眼前发黑,几乎就要昏阙过去——她是有些急于求成了。   “小兰,你没有事吧?”   看着兰苍白的脸色和手掌上越发狰狞的灼伤,小虎担心极了。他拉过兰的手,捡起散落在地上的布条就开始仔细为她包扎。因为施法脱力兰最终没能成功挣开。   小虎的动作很轻,也非常熟练,绑扎得紧致却丝毫没有弄疼她。   兰看着眼前的人专注的神情,心里突然感到莫名的触动。一种安然的温馨之感弥漫在她的心里,而这种感觉在她的记忆中只有黑狐王曾给予过她。   小虎帮兰包扎好后,又用余下的布条打了一个盘锦结,他抬起头,脸上是带点邀功与讨好意味的笑容:“漂亮吧,这还是小龙教给我的。”   兰默默地抽回了自己的手,照她的脾气本该出言讽刺,却意外地没有应答。   诡异的沉默持续了一段时间,两人彼此保持原有的姿势如同静止了一般。   最终,还是小虎先开口了,他直视着兰的眼睛,瞳孔中闪烁着渴求的光:“小兰……究竟发生了什么?十年前……我和小龙都以为你死了,可你现在竟好好地活着,这简直是个奇迹。”   兰也看着他,心中万千思虑闪过,最终开口时,声音中带着自己都感到陌生的冷然:“王荣是你的手下吧?那么你应该清楚,我现在的名字,是白妖。”   小虎听着,浑身沸腾发热的血突然冷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Orz作者真的记性不好,如果有等更的亲,十二点来的时候就一定有文了,原谅这个智障吧 以及来晋江一个月了,写的文有了收藏诶开心,滚来滚去……~(~o ̄▽ ̄)~o。。。滚来滚去……o~(_△_o~)~。。。 ☆、第六章 故友离心 作者有话要说:  你问我更新晚了跪不跪,那我肯定是跪的Orz 本章仍旧是虎龙兰戏份 欲看作者创作的黑兰前世故事请看下章,欲看黑兰发糖请静候第八章 再多一句嘴,追文的没有萌虎龙的吗?毕竟作者写的虎龙戏份真的不少啊Orz   “好了大将军,别再哭丧个脸了,小兰说这只是皮外伤,没什么大碍的。”   醒来以后小龙显得有些沉默,小虎以为他是在担心伤势,但实情似乎又非如此。兰进屋取走小虎买来的干粮带着白龙去溪边进食后,他扯了扯小虎的袖子问道:“你能确定那就是小兰吗?长相相近也不是全无可能,最重要的是,她对我们一点亲近感也没有。”   “即便你说的都对,那一个黑狐王的手下救了她老大要杀的人又该如何解释?”   小虎的反问让小龙无从回应,但兰的反常表现的确令他们感到疑惑,偏偏她又什么都不说,只是一直跟那头龙呆在一起甚至屋都不肯进。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小龙开口时有些犹豫。   小虎暂时没注意到他的异常,坐在小龙旁边,捻起块蜂蜜年糕送进嘴里,边嚼边道:“我又仔细分析了下之前递上来的情报,觉得我们这次遇袭很不寻常。你看,咱们两个出关用的文牒上身份写得明明白白,而且这文牒会在我们两个到瓦剌之前送达廷尉府,这意味着我们要来的消息宛舜会提前知道。你想到了什么?”   “啊?”被问到的小龙有些迷茫,“想到什么?”   小虎皱了皱眉,往常这些不对劲小龙总是会第一个注意到,然后立刻将前因后果分析明白,现在却仿佛有些心不在焉神思恍惚。   但他急于将自己的发现与小龙分享,也就暂时刻意忽略了这些:“我们从京城出发一路往北,不管赶路还是住店都极为小心。而且黑狐王的势力都在南方,即便已经重返中原也不可能扩张得那么快,所以我们的行踪本不该被他知道。但是偏偏,我们在廷尉府等到了黑狐王,知道我们行踪的宛舜逃了——我在想,这绝不是巧合。但想知道宛舜究竟有没有出卖我们,就一定要跟他当面对质。所以我们一定要再去——小龙,你在听我说话吗?”   眼见小龙还是一脸恍惚的样子,小虎终于无法再忽略他的反常,出言问道。   “啊?”小龙反应不及愣了好一会儿,等看到小虎插起手一脸誓要问出个所以然的表情,他明白自己大概瞒不下去了,意外地竟有些解脱之感。   “小虎,要变天了。”   小龙叹了口气,连日来一直压在心上的重担让他濒临崩溃:“皇上从五年前北境之乱平息后身体就一直不健朗,有时纵马驰骋也无恙,有时却瘫在床上仿佛风烛残年。所以,太子他……不可抑制地起了些心思。但是他手上的筹码太少,无法与禁军抗衡,所以……”   “所以为了我手下的势力他让你来拉拢我,是吗?”小虎垂下了眼睛,一字一顿道,“这就是你跟我一起来瓦剌的原因,对吗?”   小龙闻言抿抿唇,似是有些被人说破心事的尴尬,然而要说愧疚之色,却未显露。   “小虎,你先别生气,听我说,此次逼宫并非只是太子或皇室一家之事,皇上已近暮年雄心不再,对黑狐帮一直姑息才使其发展到今天的地步;而太子则不同,他对我保证,只要一登位就立即发兵征讨黑狐帮。”   他将身子前倾了些,语气中带上了几丝迫切之意:“你只要派出一支五百人的队伍,那么逼宫之事就十拿九稳了。小虎,答应吧,想想我们过去的情谊!”   想想我们过去的情谊……这本是小虎拉着他来瓦剌时的说辞,现在听来竟如此讽刺。   小虎攥紧了拳头,咬着牙抬头正欲开口斥责,却见门口白影一闪,来人竟是兰!他有些惊慌,连忙追出门去连一旁一脸期待的小龙也顾不得。   “小兰,你去哪儿?”   他追到兰的身后,情急之下想去拉住她的手臂,然而兰身形一闪让他扑了个空。如佩环鸣响般轻灵的嗓音回荡在夜空里,冷然而高傲——   “你就算是个木头脑袋也该知道他是在利用你,这就是所谓最好的朋友?我真是太蠢了,竟然莫名其妙去相信一只幽灵的鬼话!”   兰说着扬起袍袖狠狠砸向地面,地上生坑尘土四扬,然而却还是无法泄出她的怒气。   小虎见她无论怎样挽留都只一心离去,一时发急催动真元锁定了兰的气机,双手暗运罡气如将她双膀缚住。看着她怒睁的双眼,小虎自己却冷静了下来。   “小兰,我们已分别了十年,这十年错过的一切,别以一时所见妄下判断,好吗?”   兰恨恨地望他一眼,不为所动,趁着小虎分神立时挣脱,飞身跃上巨龙远去了。   她的心情很复杂。从被黑狐王从荒山捡回起,兰就明白自己过去的一切已被人为地斩断。虽然新生活顺心如意,但对于曾经的过往她却总怀着几分美好的想象。了解到自己的失忆是个阴谋之后,她就更加向往从前的那个自己。   听到蓝色幽灵说她有两个朋友,而且是关系非常亲密的朋友时,兰真的很高兴,来瓦剌的路上更是一直期待着与故友的重逢。   虽然她一直抗拒与小龙和小虎接触,但那是对背弃黑狐王的抗拒,而非对他们的厌恶。然而,就在刚刚,小龙的一番话已经将她对这段友情的期待摔了个粉碎。   夜风如刀刃般刮过脸庞,她忽然感到很疲惫,只想扑到自己的床上好好睡上一觉。   另一边,小虎没能成功地拦住兰,觉得分外挫败,心仿佛被剜去一角,淋淋地淌着血。待回到屋里,用疲惫的嗓音谈起兰的离去时,小龙却并没有特别明显的悲伤之色,挑了挑眉道:“我早说过她的身份很可疑,你莫要一时激动做出傻事。”   小虎听到这话心里不是滋味,但也明白小龙说得没错,只得暂时作罢。   想通这节,他疲惫的感觉更甚,一屁股瘫坐在身边的椅子上,双眼神采都有些涣散。小龙也许注意到了他的疲态,但是与他此时挂心的事相比,关心小虎却要往后放了。   小龙拉过一把椅子坐在了小虎对面,询问道:“我刚说的事,你考虑得如何?”   对于自己被利用了这件事,小虎初时是极为愤慨,但此刻他却莫名地麻木了,虽然心里涌上欲呕的感觉,应答的话语却分外平静:“我的手下都是农民,不是武功高强的人。他们是为了保护自己才战斗,而你的太子为了皇位让人去送死,他根本不在乎老百姓的疾苦。三藏方丈就很清楚这一点,所以直到他失踪前也没有同意让武僧参与北方的战事。”   “好吧,我也不再强求,那你接下来如何打算?”小龙垂下眼,眸中神色闪烁不定。   “去找宛舜,我一定要把这件事弄清楚。”小虎答得没有犹豫,“然后再想办法把小兰约出来,再不行就把她骗出来,找她好好谈谈。”   小龙闻言并不觉得意外,站起身道:“我得回京城了,为敌人浪费时间太可笑。”   “你没听到她的话吗?”小虎终于被小龙这种态度激怒了,语带不忿道,“她说她从一只幽灵那里知道我们曾是最好的朋友,这说明她——”   “好了小虎!”   小龙一口打断了他的辩解,神色让小虎觉得这是一个全然陌生的人:“十年不见,一切都变了。她不再是我们认识的花小兰,各为其主也罢,你又何必执迷不悟?”   “……各为其主……”   小虎刚被激起的火气再次熄灭了,他看着小龙,嘴边不受控制地扬起弧度,眼中却全是凄然:“曾经我们是那么完美的一个集体,如今却只有我一个人在揪着过去不放。小兰追着黑狐王,你追着太子,只有我在追着你们……好!好!好!好一个各位其主,多谢你让我有了放弃的理由。从此后,我就是自己的主,别过了唐大将军。”   说完,小虎再不去看小龙作何反应,运起轻功几个起落间便离开了那座小茅屋。   十年里,小兰不见踪影,小龙官务缠身,他自己也有着抗狐卫乡的责任。但尽管明白彼此间的关系正一点点疏远,他却不曾想过会有从小龙口中听到“各为其主”的一天。   狂奔的脚步停下,他扬起拳头运起浑身的力气向地上砸去,尘土飞扬,血肉模糊。 ☆、第七章 前尘往事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是作者自己脑补创造的黑兰前世故事。 黑狐王前世故事脑洞来源一:三武僧战胜了他,然而一千年后他咋就见到小兰的时候说了句“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你”?这里面有JQ!大大的有JQ! 黑狐王前世故事脑洞来源二:你们看过《龙珠》吗? 以及本章中的闻路先祖就是动画中那个跟三藏对手戏最多的蓝色幽灵,第十集镜子的秘密里三藏曾经这么叫过他。如果在文中看到“玄衡”,不必纠结,那是作者没发现他的名字曾在动画中出现过时自己随便取的。可能有没改干净的情况,大家稍微担待一下了。   除了有闲心去瓦剌胡闹的黑狐王与兰外,这个时候黑狐帮的所有人都很忙碌——组织正是初返中原之时,重启原有据点、登记并安置前来投奔的人手,同时又要努力扩大势力范围,总之黑虚境里没有一个空闲的人——当然,也有例外的。   “那边的年轻人,麻烦帮着去催催今天的晚饭,戌时三刻了还没送来,我老人家肚子里没食可禁不住折腾。再不见吃的,你们大王回来的时候,我可要将这事提上一提。”   在地牢站岗的黑狐兵听到这话不禁翻了个白眼,想发作又不敢,只得啐了一声悻悻去了。   三藏裹着厚厚的熊皮毯子坐在炭火盆旁,见此不由笑着叹了口气,脸上没有半分支使别人的得色,反而半是自嘲半是无奈。   他这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已不知不觉过了五年了。其实按照常理,一直领导抵抗黑狐帮运动的少林方丈被废去武功生擒并投入地牢,应该是不仅不予食水任其自生自灭、而且被受其欺压的黑狐兵肆意羞辱含恨而终的结局。   但奇怪的是,黑狐王虽然确是抓了他,却也绝绝没有亏待他。吃穿用度皆是上等不说,还会特意送来许多进补的灵药,像是在担心他因武功被废而身体虚弱一般。对于帮内事无巨细一概甩手的黑狐王来说,三藏的身体情况却是他除了兰以外唯一会日日过问的事情。这也是那些地牢看守不敢慢待三藏的原因。   若是起初他可能参不透这魔头的用意,但这五年从看守那里听说了许多关于黑狐王过分娇纵兰的抱怨,他心里其实也隐隐地有一些猜测,只是从小清修还参悟不透彻。更何况,五年里三藏的心思也不全放在兰的身上。   此时他虽看上去是靠着炭火在闭目养神,口中呢喃有辞俨然安养晚年的老者,但若黑狐王在此便会发现,他体内真元涌动,竟是在运行内功,气海浩瀚又岂是武功尽废的样子。灵台中金色人影书影同时闪动,似在演练一种极为高深的功夫——这就是三藏最后的依仗,《洗髓经》。此书是一位大能所作,他被仇家暗害功夫尽失后不甘自弃,另辟蹊径创出这样一套功法,能使被废武功之人得到洗精伐髓的效果,功力更胜从前。   使黑狐王伏诛固然是三位英雄后代的责任,可他身为虎龙兰三人的师长,是义不容辞要从旁相助的。所以他非但没有被武功尽失打击得灰心丧气,反而忍住痛苦一直努力修炼。   三藏心中有感觉,他的功法不日便要大成,那时便联系小龙小虎,与魔头决一死战。   正在他修炼天的时候,突然察觉到一股奇异力量的接近,当即睁开眼低喝道:“什么人!”   “三藏,莫要慌乱,是我。”   闻听到这熟悉而久违的声音,三藏不由震骇道:“闻路先祖?”   蓝色的幽影在火光中渐渐成形,伸出一只手抚向了三藏的额间:“这五年来,你受了许多苦,但要记得,这是为伏魔正道而做出的牺牲,一切都是值得的。”   三藏闻言分外惊喜:“先祖,您是来为弟子指出明路的吗?”   “是也不是,实际上,我是来帮助你逃走的。”闻路道。   三藏摇了摇头,面上难掩失望之色:“先祖,您不明白,黑狐王的实力远远超出我们的想象。五年前我几乎是毫无还手之力地被俘虏了,我出战对于消灭他没有必要的意义。”   “你需要做的事与黑狐王无关,与花小兰有关。”闻路的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小兰?”三藏立刻想起了三武僧的传说,“您是希望我能帮小兰回忆起过去,从而让她回归正途,然后通过小兰小虎小龙三人的力量消灭黑狐王,像他们的先辈一样?”   “仍旧是也不是,”闻路的影子在火光的映照下时明时暗,显现出一种阴森可怖的效果,“要消灭黑狐王,花小兰不可或缺。而在花小兰的人生轨迹上,你是对她影响最深的人,所以你的引导对她拾起记忆调转武器对付黑狐王是不可或缺的。”   理解它话中的含义后,三藏不禁愣住了:“只有小兰是不可或缺?先祖,我不明白。”   闻路的幽影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重新说道:“这是神界与少林的秘约,千年来只有我知晓。但秘约总要有人记得才能传承,念在你是现任少林住持,这件事情,告诉你也无妨。只是切记勿要外传,否则会招来杀生之祸。”   在三藏再三保证后,闻路终于开始了他的述说。   这故事无例外地是一个资质平平的少年凭借自身努力与不断的机缘最终得成大道、飞仙长生,但岔点就在于,在他斩去三尸神之时,他的一切邪念并没有湮灭,反而脱离他的身体顽强地生存了下来,并因为宿主之间的联系随着他的强大而一天天膨胀着。当他终于登顶神界成为神王时,这邪念也成长为一个绝世妖魔,为祸中原。   “您是说神王与黑狐王本是一体?”三藏对此事的震惊已经盖过了他对兰为何能对付黑狐王的疑惑,顾不上细究自己之前的问题,不敢置信地说出自己的猜测。   之前叙述故事似乎耗费了闻路极大的能量,他的幽影闪了闪,然后答道:“是的。”   三藏闻言更为震惊了:“您是说本寺的三个武僧战胜了力量可与神王媲美的妖魔?”   谈起这个问题,闻路似乎有些避讳,但想到自己今日既已打算对三藏和盘托出,又何必再顾及。于是在沉默半晌后还是开口了:“……一千年前战胜黑狐王的,并非本寺所属。只是个中缘由不可为外人道,是以神王假借少林寺之名,留下了三英雄的传说。”   “您……您没有对弟子说笑吧……”初闻如此骇人的真相,三藏觉得自己的信仰在崩塌。   闻路摇摇头,对此事似也是有些赧颜。毕竟,虽今时今日知情人已不多见,但少林寺三武僧铲除黑狐王的事迹,在当时乃至后世几百年间都可说是家喻户晓,为少林“天下第一名刹”的地位贡献了不少威名。尽管隐瞒真相是神王授意,却仍旧让少林落了个沽名钓誉之嫌。   他清楚三藏性子耿直一身正气,这些龌龊之事必然会引起他的反感。为避免惹来不必要的麻烦,闻路不想再在此事上多做纠缠,开始继续叙述,以期转移三藏的注意力。   他开口道:“在神王的玉牒刻印入长生箓的那刻,黑狐王也终于有了实体,它吸收天下邪气与一切恶念成为了妖界的主宰,纠合起一股势力兴风作浪为祸中原,由此惹出了一场旷日持久的混乱,让神王最终下定决心将其铲除。黑狐王虽法力无边,但因它继承神王的两仪火蕴,本源之力是至阴神火。而阴阳相制,水火相克,纯阳真水便是它难逃的克星。神王将此神力赋予兰华神女,遣她下界诛灭妖魔。”   结局自然是天下皆知的,所以闻路略过了此间的过程,直接道:“后面的事自不必再多说,黑狐王战败被囚,兰华神女尸解转世。而神王不欲世人知晓神界的存在,便编造出了少林三武僧铲除黑狐王的传说在世间流传。”   闻路望了一眼若有所思、似乎已经有所预感的三藏,接着道:“一千年后,兰华神女的灵魂托生在一女婴身上,这女婴便是今日的花小兰。”   见自己的猜想被证实,三藏心道:果然如此……不曾想到,兰的身世竟如此离奇。   闻路悠悠接着正色道,“虽已经过千年转生,纯阳真水之力却仍旧在花小兰的身上留存着。我们欲伏魔正道铲除黑狐王,那么花小兰则是必不可少的助力,你此番出去,定要将其劝回正途,否则放任她助纣为虐下去,天下将危。这正是任重道远,你明白吗三藏?”   三藏并没有立时回应。非是他对将小兰劝回正途之事有何异议,而是细细思忖过后,觉得闻路所说应仍旧并非事实全部,因为他的说法中存着太多疑点。若他的确对自己没有隐瞒,那么想必是神王也没有与他说明;而若他隐瞒了,那么——   这猜想不禁让三藏感到后脊发凉。   若真是那样,则说明此中有着更为骇人、更让神王害怕被世人知晓的真相,让人间唯一的知情人玄衡即便在渺远的一千年后也惧于说出。   他看着闻路的幽影踌躇再踌躇,终于还是忍不住发问了:“先祖,弟子有一事不明,您所说的那位神王既是凭实力成为神界之主,那么他理应上天入地无敌于世,又能够操控纯阳真水之力,要诛灭黑狐王应是轻而易举。何不亲自动手,又何须劳烦兰华神女呢?”   这一问使闻路沉默了很久很久。   炭盆越烧越旺,火势渐起似有冲天之意,逼人的灼热感充斥着整个牢房。闻路的幽影时而被火光吞没时而与红焰交融,状似厉鬼极为可怖。他一字一顿地问道:“你一定要知道吗?”   三藏闻言立刻跪倒,双手合十深深拜伏:“请先祖赐教。”   闻路似乎早有预料,长叹一声后,终于还是开口了:“神王不能亲自对付黑狐王,是因为他们本属同体,如果对黑狐王出手,那么他本身的实力也会受到损伤。所以——”   “所以他才一直姑息黑狐王,直到避无可避才出手?”三藏登时站了起来,雪白的眉紧紧蹙起,凛然道,“宁肯坐视生灵涂炭也不想自己受损,这就是凌驾众生的神王的操守?”   面对三藏的指责,闻路无能回应,只好跳过此节继续叙述:“……总之,神王为了避免……咳,需得先行斩断他与黑狐王之间的联系,这便是派遣兰华神女下界的用意所在——她使黑狐王成为了一个有自我意识的独立个体,而并非只是被神王与天下人恶念操纵的傀儡。”   “这是兰华神女的神通吗?”三藏不解。   “照当年神王对我所讲,使黑狐王拥有自我意识的,是情爱——”   闻路摇摇头,关于这一点他似乎也有困惑,但却也未深究:“你我自小修行,这些事不懂也罢。总之黑狐王恋上了神女,神女也恋上了妖魔,不仅没有遵照神王的旨意消灭它,甚至还想动用神力为黑狐王塑造肉身。神王又如何能容忍,此时他与黑狐王之间的联系已断再无顾忌,便亲自下了界。”   他扬起头,似在追思:“那是一场惊天地泣鬼神的决战,战场至今仍旧赤地千里,寸草不生。然而,神王最终占了上风,但就在黑狐王已无力还手,他倾尽全力发出最后一击时,兰华神女却将这致命的一击挡下了。这使已是强弩之末的神王无法再凝聚起足够的力量彻底诛杀黑狐王,他只能退而求其次地将它囚禁。而为了惩罚背叛神界的兰华神女,神王将她的肉身与生魂铸成了一口镇魔钟,让她生生世世成为束缚黑狐王的枷锁,铭记背叛的代价。”   “千年之后,兰华神女的生魂逃出了镇魔钟转世成人,镇魔钟的封印之力因此减弱,黑狐王也得以重现于世间。”   故事接近结束,闻路也终于松了一口气:“当年神王开启奇门两仪阵,演算到后转生的兰华神女会因缘际会到少林寺修行,便与当时正是住持的我达成交易,编造出三武僧的故事将战胜黑狐王的功劳赋予少林寺,代价便是好好栽培兰,让其成为彻底消灭黑狐王、绝除神王后患的工具,并永世保守这个秘密——这,就是你希望知道的,全部的真相。”   三藏无言,心中的震骇却如怒海翻潮一般久久未息。沉默一会儿后,他问出了自己最后的疑惑:“那小龙和小虎是——”   闻路似是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花小兰是一定要进少林寺的,但因为要保守秘密我只好对你说要寻找三英雄的后代。至于唐小龙和陈小虎——如果没有他们,那么你会选到陆言和安平也说不定,这只能说是他们三人的缘分”   是这样……自己曾笃信的一切,都是阴谋吗……想及此,三藏不由露出一个惨然的笑容。   “三藏,一切应该不应该知道的真相你俱已听尽了,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尽快通过你的力量让花小兰回归正道。有了她的加入,要诛灭黑狐王便是易如反掌之事了。”   闻路幽影的颜色已经极为黯淡,火光已经将幽蓝的本色吞噬殆尽。他说着,气若游丝。   三藏经历过心情急剧的大起大落之后,现下终于平静了下来。他垂眼沉默了一会儿,再抬起头时,眼中已是一片坚定之色:“先祖,请原谅弟子无法照做。”   这回答大大出乎闻路的预料,他惊到:“三藏,你这是为何?”   三藏凛然道:“劝她返回正途,这是我身为师长不容推卸的责任。然黑狐王成为绝世妖魔为祸百姓,究其根本是神王为了一己私欲而置天下黎民于不顾,小兰前世便沦为受害者,今生我不愿她再受牵累。所以前世之事,我一个字也不会对她提。”   见三藏果然执着于此,闻路不由分外焦急:“三藏,神王固然有错,然而千年前丧生在黑狐王手下的万千百姓却也是无辜,他的罪责亦是无可摘避的!”   “伏魔正道是少林重任,我责无旁贷。”三藏摇了摇头,“但我绝不愿与神王同流合污!”   “没有纯阳真水之力,要消灭黑狐王谈何容易!三藏,我知你性子耿直容不下这些腌臜事,但你勿要因一时气愤葬送了万民的福祉啊!”闻路声嘶力竭道。   不过如他所知,三藏对于认定的事是绝不会回头的:“先祖,无需再多言!”   “唉……”闻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我早该知道,会有这个结果……只要你不忘正道之任,如何行事,也就随心去做吧……”   三藏伏拜叩谢:“多谢先祖的谅解成全。”   “但还有一事你要记得,”闻路的身影在火光中闪现,几近要消失不见,“神王告诉过我,兰华神女在千年前以纯阳真水之力为黑狐王塑的肉身一直没有被发现,似有神力在守护。若有机会,你一定要将它找到并毁掉,不让那妖魔有转生成人的机会。”   “弟子谨记。”三藏道。   闻路又是一声叹息,一直肃然的面容上竟显出笑意:“一千年里我担着这个秘密,自觉有悖佛心愧不敢当,但时时念着少林千年基业不敢往佛前领罚。兜兜转转,心力已竭,如今终于到了解脱的时候……罢,三藏,你好自为之。”   火光闪烁中,蓝色幽影化为虚无。   三藏合上眼,双手合十默念了一段往生咒。然后便继续盘腿运功,修炼洗髓经——大敌当前,万民有倒悬之急,没有工夫留给他去无谓感伤。    ☆、第八章 内心抉择      离巢近半月的黑狐王终于回到黑虚境,黑狐帮上下自是严阵以迎。   王荣成为兰的副手后在帮中的地位日长,在她去瓦剌的这段日子里更是接管了全帮的事务。本来闻听黑狐王归来的消息他分外惊慌,因为彼时兰还不见踪影他怕无法交代。幸好兰在黑狐王之前就回来了,他随即在全帮上下统一了口径,咬定兰一直憋在屋里,甚至安排了几个见证她偶尔跳窗出走的证人。   但事实证明他似乎想多了,黑狐王回到黑虚境后只问了他两句话——   “你是管事的?”   “白妖在哪儿?”   在这之后他就化为黑气消失,估计是直接照指示去兰的房间了。留下自己和一众摆排场欢迎他的黑狐兵面面相觑,最后也都作鸟兽散了。   “你醒着吗?”   黑狐王推开兰房间的石门,桌上的烛微微摇曳着,穿白衣的人躺在床上缩成小小的一团。他唤了两声无人回应,也只得摇摇头准备离开。就在他转身的时候,突觉劲风拂过腰间一紧。   “放开。”黑狐王淡淡道。   兰抱着他的腰伏在他背后,闻言只是摇头。   身体相贴,黑狐王终于发觉不对了,兰抱着他的身体一直在发抖,似乎在隐忍着不让情绪外泄出来。这下他比刚刚更慌了:“……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说话!”   兰仍旧不语,只是紧紧地抱住他,似乎这样就能减轻心中的恐惧。   先于黑狐王回到黑虚境后,她告别了神龙便冲回房间,决心找那只幽灵问个清楚,只是罐子都快被她捏碎了也没个反应。问过守门的人后才知道有一道蓝影向地牢的方向飞去了,她一时冲动便将黑狐王不准接近地牢的禁令忘了个干净,誓要揪出那个欺骗她的混蛋幽灵。   只是没有想到,她会听到那些话……黑狐王果然是骗了她,但她的过去却是一场更大的阴谋,兰华神女,神王,镇魔钟……桩桩件件的事袭来,她开始怀疑起自己的整个人生。   “黑狐狸,我害怕……”兰将头紧紧埋进黑狐王的背后,破碎的声调里是满满的恐惧。   真是没法子……黑狐王摇了摇头,虽然忧心,却也知道自己估计问不出什么。无奈之下,先前见到神龙后的一切惶然都化作云烟消散。他不容反抗地掰开了兰箍在他腰间的手,转过身,在她凄然的注视中轻轻抚上她的额头:“一切有我。”   问过底下人才知道兰窝在屋里两天没吃过正经东西,吩咐下去送些稀食来,这才转过身把一直失神发愣的兰抱回床上让她靠坐着。时至深秋夜风凄恻,替她掖好被角后他才敢松手。   不一会儿,专门伺候兰的黑狐兵端来吃食,然而稀饭递到兰面前,她却还是摇头。于是黑狐王为数不多的耐心被耗尽了,举着碗生硬地命令道:“要么坦白,要么吃饭,自己选。”   她的不语自然被黑狐王当作默认了后者,于是舀了一勺稀饭准备喂到她嘴边。终于回过神来的兰见此大惊失色:“把手定在那儿别动!”   黑狐王略一发怔的工夫,兰已经一伸头把稀饭喝干净了,面色惴惴显然在后怕——亲自喂饭这种待遇,她只经历过一次。彼时她因清剿沿海地盘双臂受伤,而某压根不懂如何伺候人的大王难得大发善心的后果,就是她的上牙床差点被戳烂。   对兰的反常,黑狐王起初不解,但不多时也明白了,毕竟是让自己被吼了半月有余的祸因,要忘记也不那么容易——他不肯承认的是,与兰相处的每件小事,其实他都记得很清楚。   黑狐王拿住了制兰的法子立时得意起来,舀起稀饭作势要硬生生捅进兰嘴里,兰为避免再受伤连忙强拽住他的手,自己乖乖伸头把稀饭喝下。忙着保护自己免遭黑狐王毒手,心情低落不想吃饭的事倒被她忘了个干净。于是一碗稀饭下肚,兰好受多了,黑狐王也放心了。   这法子不错。某终于占得上风的大王志得意满地想。   另一边,兰被他闹过心中压抑稍减,但却始终觉得迷茫凄苦,不知该如何自处。扥了扥黑狐王的披风,她低声道:“黑狐狸,能等我睡着再走吗?”   “我最讨厌的就是等待!”   她于是有些失落,然而垂眸半晌,却发现坐在床前的人半点也没有要走的意思。唇角不受控制地扬起,她紧紧攥着黑狐王披风的一角,安心地躺下了:“黑狐狸,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我说什么你都照办,我怎么闹你你都不生气?”   “你是我手下。”   “哦。”   “黑狐狸,你会不会厌弃我,你骗我的时候我转身离开,觉得被全天下骗了又回来找你?”   “背叛我的人都该死。”   “哦……”   兰低低应了一句,终于合上了疲惫的眼睛。黑狐王扬手灭掉了石桌上的蜡烛,像尊雕像一样坐在兰的床前,未出口的话终于湮灭在夜风里:你能回来,已是庆幸。   兰睡沉了,然而却并不安稳,她陷入了一个怪梦中。她梦到自己的灵魂离开了身体,来到一栋古宅前。站在门楼前凝视许久,只觉得此地似曾相识,又无论如何都难以忆起。茫然不知该如何自处时,耳边突然响起一声声凄怨的呼唤:“来此处见我……来此处见我……”   “花小兰,如果你想救黑狐王,那就来此处见我……”   兰听到“黑狐王”三字,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就要迈步进去,但同时,那个苍老而声嘶力竭的声音也在心中响起,让她抬起的脚止在了半空:“千年前丧生在黑狐王手下的万千百姓却也是无辜,他的罪责亦是无可摘避的!”   两种声音在耳边交替,兰也只得不停地问着自己: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正是头痛欲裂恨不能以自尽结束痛苦时,她醒了,晨光透过石窗洒在脸上,寒意彻骨。   床沿已经冷了,问过守门的才知道,黑狐王是一个时辰前离开的,但具体去处却不知。于是兰独自一人抱膝坐在床上,在地牢中听到的话与支离破碎的记忆在脑中翻滚,梦里的疼痛延续到现实中,仰头看着金芒耀目的晨光,惶惶然不知身在何处。直至日光西斜,她仍旧维持着蜷缩的姿势,竟是半日都没有动过。   黑狐王仍未归来,兰环视着空荡的房间,终于决定向前一步。她稍稍舒展了已经僵硬麻木的身体,然后以极为诡异高速的身法避过四处巡逻的黑狐兵,再一次来到了地牢。   近距离看着那位须眉皆白的老者,熟悉之感不断从兰的心中涌出。而老者发觉她的到来又惊又喜,快步走到铁栏前欣慰道:“小兰?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的眼睛!这十年我只远远地望见过你一两眼而已,已经长大成人了啊……”   他发自内心的欣喜使兰略略卸下了心房,她垂下眼,茫然无措的神情分外惹人疼惜:“我……有些问题想问你……我听到了你与那只幽灵的对话,你不愿我受牵累,你很维护我,所以……所以,我愿意相信你……”   “我一定知无不言。”三藏坚定道。   兰的视线飘忽着,似是极为不安的样子:“那只幽灵说,千年前害死万千百姓的黑狐王不是无辜的,这我无法反驳,真的无法反驳……可是,我认识的黑狐王没有有意伤害过无辜的人,他尽管行事不讲道义只关心权力宝典下卷的下落,但真的没有……”   她忽然激动起来,扒住铁栏直视着三藏,像是努力在为黑狐王申诉:“真的!他只是为达成目的有些不择手段,不会主动去做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他不屑的!”   “可是!可是……”兰又一下子颓然了,声调颤抖着,眼中泛出泪光,“我真的想不明白,他不记得从前的事情,那现在的他应不应该为以前的罪过受到制裁?他曾经的罪过这一千年的囚禁够不够赎罪?更重要的是——我究竟……应该站在哪一方……”   兰紧抓着铁栏的手慢慢垂下,她缓缓瘫坐在了地上,神色涣散。三藏见此,摇头长叹。   黑狐王回到黑虚境时已是三天后的午夜。   兰的管理有方使得通道上横七竖八躺着熟睡“尸体”的场景成为历史,他径直穿过卫兵森持画戟的通道来到兰的房间。   门虚掩着,缝隙中透出微亮的橘光。   又没睡?黑狐王皱起眉走进屋里,就见兰侧对门坐着,偏着头一动不动地盯着石桌上那盏飘忽的烛火。他上前几步伸手将兰的头扭向了自己:“不想要眼睛了吗?”   兰拍开他的手撇了撇嘴:“你回来的可真晚。”   “有事?”黑狐王问道。   兰抿着唇摇摇头:“我只是想知道你最近在做什么。说要去北方就半个月不见人影,刚回来又不告而别,你到底在背着我干什么好事?”   对她的询问,黑狐王避而不答:“权力宝典的下卷有了下落,过段日子我会再次离开。”   “在南方的时候,你明明已经对它不那么感兴趣了,为什么回到中原又开始这么着急地找它?”听到黑狐王又要离开,兰不由有些生气地问道。   “你不需知道。”他又想起那头持着山河社稷图的白龙,紧紧地抿着唇,“也不许跟着。”   兰当然要抗议,并且是激烈地抗议,但无论她怎样折腾,黑狐王也只淡定地坐在那儿,偶尔摇摇头,甚至连句针锋相对的话也没有,但坚定的反对态度已经表达得无比明显。   两人僵持了一阵,最终倒是兰先低头了:“那……我在这儿看家,你早点回来。”   家……   黑狐王眉心一突,丢下一句“老实睡觉”就要急匆匆地离开,兰见状连忙拽住他的披风:“这个昨天被我捏皱了,我给你熨得平整些才好出门啊。”   黑狐王僵在那儿愣了一会儿,然后身体突然瘪了下去,黑气散尽后地上只剩一件披风。   兰见状并不惊奇,她知道黑狐王不喜欢在人前——尤其是自己面前——露出身体,他真的太厌弃自己不得不附身在一个女人身上的事实,所以总用披风把自己包裹严实。   不再管此刻正缩在哪片阴影里的黑狐王,兰从床底的柜子里翻出熨斗,又把披风在石桌上平展地铺开,审视了一下手上的东西,她朝空中打了个响指:“喂,黑狐狸,借个火。”   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接着,被放置在石凳上的熨斗慢慢地被一团火焰包围。   兰丝毫未觉得用上古遗留的两仪神力热熨斗有何不妥,淡定催动体内的纯阳真水包裹住右手,提起熨斗正准备放上去,眼前恍惚,黑色的布料上竟幻化出那老者的面目——   “孩子,你听我说,一个人有罪或无罪,这是件很难判定的事。立场不同判定的角度就不同,感情用事亦会影响我们的决断。黑狐王是黑是白,天下恐无谁能轻易下结论。而你尽力地为他申说,是因为私心里,你不愿他受伤,更不愿加诸在他身上的任何伤害来自于你。但同时,你的良知提醒着你,阻止着你不想背叛他的意愿。”   兰摇摇头散去那些遐思,重新提起熨斗轻轻压在披风上,微弱的“嘶”声传出,让人莫名心安。她一边熨着衣服一边问道:“黑狐狸,你这次走多久?”   “很长的时间。”声音从上方阴影里传来,“你要是闲了就随意去别处玩玩。”   兰听到这句话瞬间就慌了:“你不要我了是不是?”   她唤了几声,无人应答。最初的慌乱后是释然,释然后是满腹委屈,她双眼放空绞着衣角,垂着头低声道:“黑狐狸,你想找权力宝典的下卷,是不是想想起以前的事?那我们交换一下,我再也不纠结自己以前是谁,你也别再找权力宝典了,我们回南方老家去,好不好……”   话刚一出口兰便想笑了,她也觉得自己实在有些天真得可笑。本以为会很长时间无人回应,但她话音刚落黑狐王便出声了:“什么东西糊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兰尖叫着连忙掀掉了已经冒出白烟的熨斗,但还是为时晚矣。她只得捂住那个仍存余温的透明窟窿,抬起头讪笑道:“那……那个……要不我从边上裁一块,给你补……补上?”   话音未落就见一团黑气冲了下来,兰眼前一花手底一滑,再睁眼时披风便已不见了。同时,某大王的悲愤之声从门外传来:“从今日起禁足!败事有余的蠢货!”   在她听到这饱含血泪的吼声后,终于噗哧一声笑倒在石桌上。   “我相信你是个明事理的孩子,做自己认为对的事吧”——地牢中老者最后的叮咛响在耳边,她也许仍在迷茫,但终归有了方向。   翌日,黑狐王忙于为远征预备人手和准备物资,黑狐帮上下忙于听从大王调遣和讨论大王披风上的可疑窟窿从何而来,而被禁足的兰,则继续做起了前日的怪梦——   她梦到自己飘出房间,离开黑虚境,越过一片茂密而幽影横生的丛林。站在古宅前,遵从那哀怨声音的召唤,她又穿过门廊、前堂和藏书室,所见皆是奇景,古旧的家具在空中飘荡,蓝色的幽影围绕着她狂舞。最终,她停下了,在一个名叫私语轩的房间里。   倏然,躺在床上的兰睁开了眼睛,尽展精芒。 作者有话要说:  不乐意看废话的同志看这里—— 据点击量分析看来大家的确都是来看黑兰的,那么作者提示纯黑兰戏份在第十五章,没错第十五章 下章牵涉作者对原动画时间之轮设定的展开,解释为什么在本文中小虎小龙本来回到过去救了小兰却依旧没能改变她的未来,算是放肆脑洞的一个成果。 第十章至第十三章是虎龙的戏份,作者还无节操地推了一把陆安CP(陆言X安平) 第十四章是黑兰前世故事的补充,黑狐王前世情人兰华神女出场呦~~ 最后,我也是后来才发现原来这片主黑兰的文里黑兰戏份这么少的Orz 乐意看废话的同志看这里—— 写到这里需要有一些事情交代。 1、黑狐王算不算个坏人? 在本文中,黑狐王的洗白是相当彻底的,而对原创人物神王则是一黑到死。 千年前的黑狐王如何洗白在以后的章节会有交代,而千年后的他嘛,兰已经说了,在她监督下基本把黑狐帮弄成了一个起义组织、黑帮团伙之类的存在,有损道义的事干过不少,但伤害无辜最起码黑狐王本人没沾手。 要郑重声明一下,洗白这事这不关楼主的三观的问题,先是动画中对黑狐王的伤天害理刻画较少,b站弹幕里就都是在感叹“狐姐身为boss咋没杀过人”的;而且,关键因为想给黑兰一个好结局,但兰少女三观较正,若黑狐王维持原有设定,则在一起的希望渺茫。虽然也想过询问同志们的意见,但又觉得作者应该有作者的坚持,所以楼主在几番犹豫之下,还是替他洗白了。 2、小兰在纠结啥? 她之前做的一切自己看来没什么违和,你想起义组织黑帮团伙嘛,打击当地贪腐政府什么的,看上去还是挺正义的。而黑狐王嘛,在她眼中虽不是正人君子,但为他卖命于情于理她自己心里还是过得去的。 但突然听到原来黑狐王一千年前干过那么伤天害理的事,她果断纠结了:他现在是个好人能不能抹杀他从前是个坏人?我帮他算不算助纣为虐? 虽然小兰此时对黑狐王的感情已经变质了,但都说了小兰是个三观很正的少女嘛,是非观强烈地斗争着。 3、三藏到底啥意思? 虽然三藏从小修行果断不懂凡尘□□,但是毕竟阅历丰富,看出兰对黑狐王的感情还是不难的。他明白兰此时没有恢复记忆,心一定向着黑狐王,会为他找千百个理由。但他相信兰绝对不是会因为个人情感不分黑白的人,所以他只告诫兰听从内心。这其实本意想让她遵照自己的良知做事,要站在正义一方。但毕竟人都有私心,兰尽管对选哪边站还不坚定,比如初时做那个怪梦,对救不救黑狐王还在纠结,但经过三藏劝解后,果断听从内心打定主意要救黑狐王了。 ☆、第九章 因果循环      “您逃跑的本事的确比不上您占卜的能力,宛舜大人。”   身形挺拔的男子拦在狭窄的小路当中,满身风尘一脸疲色,紧紧地盯着身前的马车,眼中眸光却是炯炯,闪烁在漆黑的夜里,像极了蓄势待发的狼。   车夫已然吓瘫在辕座上,身子抖如筛糠连马鞭也险些握不住。   马车里响起了一声叹息,车帘随即被人掀开,体态臃肿绛袍披身,正是暌违已久的宛舜:“陈头领,久违了。你此来所为何事,我已知晓。唯一事相求,你我的恩怨,勿伤旁人。”   小虎点头,朝那车夫一撇嘴,他立时会意,跳下马车头也不回地绝尘而去。   此间天地唯余两人,相视半晌却都未发一语。宛舜的逃亡路线是一路向南,脱离了北地的茫茫草原,此地草甸与落叶林相嵌,夜风拂过草歌叶鸣,气氛在静谧中透着诡异。   “宛舜大人,我无意伤你,但有两个问题,你必须坦诚地回答我。” 先开口的是小虎。   宛舜闻言笑了,调整了个更为舒适的坐姿,倚在车厢侧壁上姿态分外悠闲:“如果想问你们遇袭的事是否与我有关,那么我可以告诉你,的确是我将你们的消息通报给黑狐王的。”   小虎挑了挑眉:真这么坦诚?是凛然无惧,还是另有所图?   其实关于是否被出卖,他已有了猜测,宛舜的坦白只是坐实结论而已,小虎更关心的当然另有其事。他整理了一下思路,抿抿唇慎重地开口道:“我知道您的占卜术极为厉害——很抱歉我没什么别的词汇来夸赞您,擅长这个的人此刻不在我身边——总之,我想问的事情与命运有关,而您是我唯一能想到的,可以解答我疑问的人。”   他垂下眼睛陷入了回忆:“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那个跟我们在一起的女孩,花小兰,现在应该也在为黑狐帮效力。十年前她和我还有小龙还是很好的朋友,经常四处冒险。有一次她找到一卷残图,兴冲冲要去找传说中的时间之轮……”   小虎以一种低缓的语调叙述着,眸色深深看不出情绪。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并没有注意到宛舜由惊讶转至深思的表情,和那句“原来如此”的低语。   三言两语简述完年少时那件奇事,他抬起头直视着宛舜,眼中绽放出渴求的光:“人的命运可以改变吗?如果能,那为什么我们救了小兰,却仍旧改变不了她今日的命运?”   宛舜也看着他,小虎殷切期待的目光中,他摇了摇头,脸上的表情不知是讽刺还是感慨:“年纪轻轻不要沉溺于命理之说,毕竟大道玄奥。人的命数能不能改这我不敢断言,不过你要想知道花小兰为什么成了黑狐王的手下,这我倒是清楚得很。绝非天命,而是人为。”   小虎不做他想,果断道:“洗耳恭听。”   “一千年前,中原出现了一个绝世妖魔,四处肆虐造孽不浅。少林寺的三个武僧为救苍生于水火挺身而出,收服妖魔。传说若有一日妖魔再出世,欲伏魔正道,则需三武僧的后人齐聚共抗,缺一不可——这就是黑狐王的传说。”   小虎听他说到此处已经恍悟:“您是说我们三人便是那三武僧的后人?”   宛舜点头:“三藏没有告诉你们,是因为那时你们年岁太小,尚未做好准备。而等到你们长大,他也不知所踪了。”   “但黑狐王他又——”小虎说到一半哑了声。   他本想问那黑狐王又是如何得知,不过立时便想起眼前这人疑似效忠于黑狐王,既然宛舜都知道,那黑狐王知道也就不稀奇了。   而宛舜见小虎如此自然明白他在想些什么,不由笑着摇了摇头:“这可不是我的功劳。”   提起这事,他也是非常感慨的样子:“十几年前我有心隐退,又怕皇帝忌惮我不想放人,于是便找到了黑狐王。他答应助我,不过作为代价,我要进入少林寺,想办法证实名叫花小兰、陈小虎和唐小龙的三个俗家弟子究竟是不是三武僧的后人。我当时就在好奇,少林俗家弟子不在少数,他这样精准的猜测从何而来?但他只说,曾经在幻境中看到未来的景象。老实说我从来没有细想过这就中的因果,但刚刚听你一讲,我倒是有些明白了。”   宛舜说到此处看了一眼脸色开始发白的小虎,唇角的弧度似笑还讽。   “你说你们救下花小兰的地方堆积着许多金银财宝,那应该就是无间渊,黑狐帮贮藏劫掠来的财物的所在。你们三人误入那里,初时不引人注意,但四个时辰的跋涉已经接近了核心位置。所以你和唐小龙找到时间之轮的时候,后面也一定跟着黑狐帮的人——甚至,跟着你们进去的,应该就是黑狐王。”   这样的事实小虎显然一时无法接受,他立刻质疑道:“可如果是分开进入时间之轮,如何能保证跟着我们的人与我们所见是一样的呢?”   宛舜对小虎的激动无动于衷,他只是从包袱里掏出了半个胡饼充饥,然后继续悠闲道:“时间之轮有阴阳两面,由阴入阳通往未来,由阳入阴通往过去。不管时间差异,你们所去的是同一个未来,也就是黑狐王统治天下的未来,又会有什么差别。”   于是小虎哑了声音。   “这破东西简直比石头还硬……”宛舜嚼着饼嘟囔了一句,“总之,黑狐王知道了自己的大业会一帆风顺,但却不确定花小兰的存在对这意味着什么。不过你们三个人被拆开而他无人可挡的事实,使他想起了三武僧后人的传说。正巧那个时候我找上门去,他就委派我借身份的便利去少林寺验证一下他的猜测。”   原来如此……   小虎苦笑着咀嚼这迟来了十年的真相:不曾想到,兰被黑狐王盯上,会是因为自己和小龙的一时疏忽……不曾想到自以为的改变未来,其实却是在创造未来……   宛舜知道他此时不太好过,所以也就不再开口,专心啃着手中被冻得硬过铁石的胡饼。   当然,今日的陈小虎已经今非昔比,所以宛舜并未等太久他便恢复了过来:“我还有几件事情不明白,希望宛舜大人能为我解惑。”   “在知道年少好友被自己祸害得堕入魔道以后还能这么清醒,陈头领不简单呐。”   宛舜的讽刺让小虎的眉头狠狠地皱起,他紧紧抿了抿唇,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如不冒犯的话,我还是想知道,为什么您身为御用占卜师,却会为黑狐王效力,而且看您对黑狐帮的熟悉程度,这显然已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了。”   “为什么?”宛舜反问道,似乎听到了极为好笑的事情。   也许是那胡饼过于噎人,他掏出酒囊大灌了几口,直到双颊泛红才重新望向小虎:“如果没有黑狐王,你以为我一个山野村夫,是靠着什么当上御用占卜师?”   小虎意识到这应该是属于宛舜的故事,于是他先道了歉:“我已明白,多有冒犯。”   “何必?这件事情我也憋了许久,你想知道无妨,我也算释放一下。” 宛舜倒是一副无所在乎的样子,他把头探出马车,装模作样地四顾了一圈,然后压低声音问道:“你知道黑狐王是夺舍了一个女人重生的吧?”   小虎点头:“知道。”   “那个女人……是我娘子。”   “——什么?!”   小虎震惊到失语的反应显然取悦了宛舜,他上气不接下气地笑了一会儿,又戛然止住了笑容,垂下眼开始喃喃自语——   “我们两家都世代居住在那座山上,我跟我爹一样是个算命的,她跟她爹一样是个薪者。而镇魔钟算是村里的圣物,逢年过节还免不得祭拜一下。出事的那天跟平常也没什么不同,只是我在家里等了许久等不见她回来,只好上山去找,结果……”   他顿了顿,然后唇角扬起自嘲的弧度,“应该说,黑狐王刚刚逃离镇魔钟的时候,还是挺和善挺好相处的。他很客气地告诉我,我的娘子已经死了,他愿意付出一些代价来补偿我,但我必须要告诉他,关于镇魔钟的一切——之后嘛,而如你知道的,我学到先天卜术,渐渐在天下扬名,最后入宫,成为御用占卜师。”   “所以,我的一切是都拜他所赐,效忠于他又有何奇怪,这个答案陈头领可满意?”   小虎点头算是认同。   他接着问道:“第二个问题,如果当年黑狐王四处抓占卜师是为你脱离朝廷做铺垫,但你假装被抓,用权力宝典下卷作饵消灭黑狐王的计划又是怎么回事,方便你潜入少林寺吗?”   “呸!”宛舜闻言吐出了嘴里几乎要噎死他的胡饼,似是十分愤慨,“本来的计划是□□无缝的,我以为太后祈福之名前往少林寺,与此同时黑狐王开始四处抓捕占卜师,我探听到消息以后被黑狐兵抓走,消失得顺理成章。但是太子!那目中无人的小子!”   他说到此处又狠狠朝地上啐了一口:“他以为用区区炸药就能降伏那个妖魔,派王道森和一堆大头兵来陪着我招摇,后来三藏和你们这三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又掺和了进来。不过万幸的是,黑狐王意外有耐心地陪我演完了整场戏,我也总算有了进少林寺的机会。之前还在想也许要用跟踪偷听之类的方法,但万幸,你们三个小子来找我占卜,我就直截了当地向三藏问了,天时地利人和,简直是不费吹灰之力。”   小虎隐隐地觉得眼前这个宛舜与他记忆中相差甚远,不仅活泼过头,而且说出的话时常让他有暴起揍人的冲动。但他还是想办法冷静了下来。   深呼吸几次后,他再次发问:“最后的问题,既然计划失败,皇上是怎么放过你的?”   宛舜闻言并没有立刻回答,他此时终于吃完了那要人老命的胡饼,又是几口酒灌下肚后,抬首望向小虎的目光中带着些许狡黠:“金蝉脱壳。”   小虎疑惑道:“何解?”   说起这事,宛舜似乎颇有些得意,笑道:“我回朝复命的时候谎称在与黑狐帮的缠斗中受了重伤,再不能占卜。一个无用之人,皇上当然没有什么理由再留着。”   “可为何皇上不觉得这是您为了归隐而撒谎,继而恼羞成怒杀了您呢?”小虎奇道。   宛舜又笑:“这当然是有可能的。所以为了以防万一,我在黑狐王的帮助下与另一个人换了样貌,就算皇上要杀,取的也不会是我的命——不过幸好他并没有赶尽杀绝,而是放我去瓦剌当个小官自生自灭。这也算个铁饭碗,所以我就没有逃跑,安心在瓦剌呆下了。如果不是唐大将军的文牒递到府上,在此终老也说不定。”   “原是如此……等等!换了相貌?!”   小虎闻言不可置信地瞪圆了双眼,而对面的人终于笑倒在马车上:“哈哈哈哈,陈头领的反应不可说不快,没错,我不是宛舜,真正的宛舜早在见面的时候,就被你放走了。”   被人算计了……想起那个落荒而逃的车夫,小虎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亲已经把这一章都看完了,那么再看些作者的原创设定也是无妨的嘛|????)っ? 其实说是设定,只是作者在疏通文章中与原作不符的bug,算是个人的毛病,可是对于爱较真的亲来说,这就是一点点在补齐中华小子残缺的世界观了,其实也很有意思哒—— 1、关于时间之轮穿越的原理 关于时间之轮的穿越设定是作者脑补的,细心看就会发现动画里虎龙穿过去和穿回来都是一个方向,所以此处是此文的bug 2、为啥假宛舜跟小虎废话那么多 因为真宛舜把小虎小龙行踪卖了,不知道找来的小虎会不会迁怒甚至杀掉他,所以留下个假的拖延时间。但是你看这假宛舜咋知道这么多事情呢?一半是宛舜告诉他的,另一半就是后面的章节里要写的啦  3、 为啥要写宛舜的过去 作者设定的世界观里,黑狐王是被神王打败的,三武僧制服妖魔则是神王粉饰太平的谎言。但在动画第18集《幽灵古宅》中,能够洞悉人心弱点的幽灵映照出的黑狐王内心的最大恐惧是三个武僧,因为他们是战胜黑狐王的人,这就与楼主设定的世界观相悖。 所以作者要写宛舜的过去。 在作者的设定中,黑狐王在被神王打败后封印了力量与记忆,这意味着他从镇魔钟里逃脱之后并不清楚自己的身份,所以他要问宛舜,这个他逃出封印后第一个见到的人。他所知道的关于自己一切除了日后随着力量恢复慢慢自己想起来的一些,最多的就是宛舜告诉他的。而宛舜祖辈生活在镇魔钟所在的山上世代相传三武僧战胜妖魔的传说,所以半失忆的黑狐王就以为三武僧是当年战胜自己的人。 黑狐王最惧怕的是当年战胜自己的人,如此他会在幽灵古宅中看到三武僧就合理了:那是他以为的,而不是事实上的。 4、关于时间线的解释 在动画第一集中,小龙的府尹爹说“最近两天有许多混混自称效忠黑狐王四处作乱”。 在动画最后一集中,小龙曾经说宛舜在他小时候为他算过命。 但在作者的设定中,宛舜是在黑狐王脱出封印后才发迹的,这就存在时间相悖的问题。 我们首先说“最近两天”。 第一集黑狐王夺舍重生,然后就到了三藏带小兰去开封、府尹大人说“最近黑狐帮兴起”这一段,这其中的时间间隔貌似很短,但其实是不合理的。 黑狐王要建起一支能够兴起风浪的队伍,如台词交代的“最近两天”是不太可能的,毕竟时间太短,以现实生活的思路而论,想凑到足够的面具和制服以及兵器就很艰难,而黑狐帮出现的时候可是制服整齐兵器齐全,这其中一定经历了一个发展的过程。所以不妨将府尹大人的台词空耳为“最近两年”,两年的期限足够黑狐帮壮大。 其次要谈一谈小龙的“小时候”。 三个主角的年龄设定都是12岁左右,我为了本篇中的时间线合理将这个12岁设为动画中的初始年龄,即第一集开始时三个主角的年龄。 动画里并没有具体交代过时间的流逝,但季节的变化还是有的,所以我设换一次冬装即为一年过去,动画中在第3、17、19集共换了三次冬装,根据植树问题的算法我们知道动画26集的时间大概为4年过去。也就是遇到宛舜时,三个主角在16岁左右。 在故事开始前,黑狐帮发展了两年的时间,而宛舜如果从黑狐王脱出封印开始发展,那么一年的时间成为一个名气足以惊动皇上的占卜师还是有可能的,那么此时小龙11岁。 所以小龙16岁时谈起宛舜为11岁的自己算命的事情,称那时为“小时候”就合理了。 最后声明下本篇里三个主角的年龄。 前面交代过按楼主的算法最后一集时三个主角16岁左右,而本篇中曾不止一次提到过“十年”,因为楼主设定这篇文的初始时间是动画结束时的时间点的十年以后。 所以此时,三个主角大概都是26岁左右。 5、 本篇中小兰被捕获的全过程 这一章写得有点乱,其实就是在交代为啥在虎龙通过时间之轮穿越回去救小兰,可在此时间线下十年后兰还是为黑狐王效力。 因为怕有些或许会较真的同志纠结,所以为大家梳理下,如果没有兴趣的可以跳过这一段: 虎龙兰三人误入无间渊,引起黑狐兵的注意,虎龙二人进入时间之轮时黑狐王也紧随其后,他看到了未来自己会统治中原,同时兰成为他的手下这件事让他对虎龙兰三人的身份起疑,于是委派宛舜去少林寺验明虎龙兰是不是三武僧的后人。 黑狐王为了帮宛舜脱身而大肆抓捕占卜师的行为,使太子想出了借宛舜和权力宝典下卷作饵消灭黑狐王的计划。而在计划实施过程中三藏和虎龙兰三人又意外参与进来,黑狐王假装被制服,宛舜受伤后被送到了少林寺。 虎龙兰三人找他算命,他故作神秘地说“”,然后在三人走远三藏和王道森进屋的时候装作不经意地问了一句“他们三个就是那英雄的后代吧”,三藏应了,于是虎龙兰是三武僧后人的事实被确认,宛舜的任务完成。 所以黑狐王就得到了这样的信息:他的霸业会在不久的未来成真,前提是三武僧后人不能联合在一起对付他自己。 于是黑狐王决定用计收兰为自己的手下,这是他在时间之轮中所见所以他以为这是顺应天命的做法。在虎龙兰外出去洪山(太行山南段,确是火山)探险时他设计让兰掉入岩浆,伪造兰已死的假象,但他的本源之力是至阴神火所以掉入岩浆的兰毫发无伤。在这之后他让兰服食了忘忧果,使兰忘记了过去的一切。为了让兰离开熟悉的环境,他将黑狐帮迁往南方。 ☆、第十章 水深火热      意识到对面的人亦是黑狐帮众,小虎立刻便要暴起擒人。   然而正当他垫步前冲之时,一道渺远却尖锐的啸声从身后响起,回头看去,红色的焰火曳光而落,在夜幕中划出一道明亮的弧。   小虎瞳孔骤缩:这正是他们抗狐组织遇到紧急情况时的救助讯号。   再回过头来,“宛舜”早已伴着一片张狂的笑声消失在烟幕中:“看起来陈头领还有别的事要处理,那厉某就不奉陪了,后会无期!”   “可恶……”小虎咬着牙恨恨道。   尽管他很想把那人抓回来狠揍一顿以解心头之恨,但明显分据点的弟兄们有难,他也只得放过已经逃之夭夭的宛舜和从头到尾涮着他玩的不知名混蛋。   凭着刚刚目测焰火升起的方向,小虎认出出事的地点是开平卫。虽距此地不远,但之前为了追踪宛舜,他已不眠不休在草原上跋涉了一天一夜,不过此刻为及时回援分据点,他实在不顾上休息。解下拴在马车上的照夜白,认准方向一扬马鞭便开始狂飙突进。   待到东方泛起浅浅曙光之时,他总算赶到了抗狐组织设在开平卫的据点——长风客栈。   刚到地方小虎便觉察出不妥,客栈大门洞开红笼高挂显然尚未打烊,然而环视四周却半个客人伙计也不见,静谧得诡异。   小虎不敢大意,抽出背后的三节棍紧握手中,凝神静气,蹑足而行,几个起落间便悄无声息地来到了藏着组织秘密的地下密室前,石门果也洞开着。他清楚屋内的布置,借着石门掩藏了自己的身形,掏出一面精巧的铜镜,希冀借以反射探清屋内的情况。   铜镜缓缓转动,横七竖八地瘫躺在地上的手下让小虎的眉头紧紧皱起。而等他看清楚暗室里唯一清醒的人时,这如临大敌的紧张又带上了一丝讶然——   平日里一直堆积着如山情报卷宗的乌木案上,此时正端坐着一个稚龄男童,年纪左不过五六岁的样子,黑发白衣,五官精致,肤胜玉雪。他双腿盘坐,闭目肃容,惹人疼惜的小脸上是不符合年纪的冷峻与超然。   就在小虎仔细思考着抗狐组织与这男孩可能有过的过节时,他却已察觉了小虎的窥视,启唇道:“没规矩的小子,既已迟到,还不速来座前谢罪。”   语中之意自然表露出来人是友非敌,小虎当下更摸不着头脑了。那男孩见他还在门口踌躇,终于耐不住性子,睁开眼瞪着他怒道:“兀那小子,你聋了不成?”   见到那男孩金色的双瞳,小虎突然福至心灵,恍然道:“神龙恩公?!”   “吾名敖辛,小子唤吾前辈便是。”敖辛被小虎的敬称泄去几丝火气,整整神色淡然道。   “是,敖辛前辈。”小虎从善如流,恭敬地抱拳躬身行了一礼。   他行过礼后走进屋子,先未与敖辛言语,而是凝神细察,确定瘫倒在地的一众手下呼吸正常不似受伤之状,这才终于放下心来。而对他们落此下场的原因,小虎倒也猜出了七八分,当下躬身又是一礼:“手下人不懂事冲撞了前辈,多谢前辈宽宏。”   敖辛睨他一眼,傲然道:“吾自不会与凡人为难。”   他的人形实在玉雪可爱,偏偏总端着一副超然仙姿,颇有些滑稽。而对小虎来说,曾经在少年时常常照看、前不久还救过自己性命的巨龙突然变作个孩子,虽一时接受不能,但毕竟心性已熟,心里嘀咕着这家伙龙形的时候尚会好好说话变人之后倒满口没有人言,面上自是丝毫不会显露的。心思转了几转,他开口问道:“不知前辈有何见教?”   “黑狐孽障率众为祸世间,吾奉神王敕令,下界助尔肃清妖患。”敖辛道。   小虎闻言自是十分欣喜,除掉黑狐王还天下太平是他的夙愿,如今有神界相助必定胜算更大,但他也有着顾虑:“前辈,我和小龙日前与黑狐王交过手,实在是实力相差悬殊。”   “尔等凡胎妄与千年妖魔对抗,当然自不量力。”敖辛说着从怀中抽出一个卷轴,招手示意小虎上前细观,“是以神王有此敕令,尔等自可遵照指引行事。”   打眼看去,卷轴展开是一副绘制精细的地图,在其上特别标注出了两个地点。小虎在脑子里搜寻标记的具体位置的工夫,敖辛接着解释道:“尔等欲除黑狐妖患,须得齐备天时地利人和。神王亲助则天时已具,此图所标即为地利与人和之所在。”   他说着指向途中偏上一点:“欲诛黑狐,必寻汝友花氏兰女。此女身怀纯阳真火之力,与黑狐王本源至阴神火相克,此所谓诛妖需灭源——莫急,花小兰之遭遇神王已明。她服食忘忧果记忆尽丧,是以有为虎作伥之举。欲使其回归正道,需先祛忘忧果之毒。此地所标正是解药所在,汝需往此小心取得之。有花小兰相助,人和具也。”   小虎闻言瞬间亮了双眼,一是因为明白兰的抗拒源于失忆而非不念情义出外欣喜,二是得知了救赎兰的方法无比感激。   “不过,花小兰所具纯阳真火之力有限,欲与千年妖魔相抗,还需借地利之便。”敖辛指向地图上另外一处接着道,“此地乃是中原龙脉之真阳气眼所在,吾得神王传授习成坤巽聚阳阵,可借地气之力为己用。阵力、气力、人力相合,地利具也。”   听到此处,小虎正要开口,突然由门口和屋顶窜入几个彪形大汉,暴喝一声便要对他和敖辛出手,他连忙上前一步制止道:“看清楚,自己人!”   手下人立时收手,接着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启禀头领,刚接到的消息,唐将军出事了!”   小虎初闻此事心神俱骇,但听手下汇报完毕,又不由得紧紧皱起了眉头。   他端坐椅上,双手撑案,近两日未眠熬出的通红双眼死死盯着那一纸由京城传来的消息,神色在肃然中透着杀意。   手下们不敢打乱他的思绪,只是按照小虎最后的命令将被敖辛放倒的弟兄们抬到客房休息,敖辛也抱着卷轴坐在一旁默默不语。算不得宽敞的密室中,人影往来频频却没有一丝声响,气氛死寂得令人有些无法呼吸。   小虎一字字将密信细细读了足有百遍,但密信其实不长,只短短十二字:体在犯难,制衫遵考。谁翁语制,将计乎撤。   怎样读来都是片语不通的话,却是抗狐组织为防信息泄露研究出的暗语。此十二字的真正解法,应是:太子发难,詹事遭困。圣位易主,计将何出。   詹事指少詹事,是小龙在朝中的官职。   无论是小龙迫切求他相助的行为还是细作从京城探得的消息,都可以证明逼宫之事已是箭在弦上。但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太子却将小龙这个助力软禁了起来,要说是胜券在握有恃无恐,从小龙的话中看明显不是;但若非如此的话,那么——   小虎突然叹了口气,这声叹息长而深沉,满溢着无奈与悲凉。   ——若非有恃无恐,那便是另有所图。而能用小龙来威胁的人里,图王道森是舍直取弯,毕竟抓他女儿还更有效一些;图府尹大人是远水近渴,毫无用处;唯一可能的,只有自己,这个手下掌着近万草头兵、势力可说“遍及中原”的民军统领。   是太子故意抓了小龙希冀以此得到自己的帮助?还是小龙故意惹怒太子想要逼自己成为他的筹码,进而从那个禁锢着他的东宫逃脱?   小虎内心激烈地争斗着,两种截然不同的念头几乎要将他的脑子整个撕裂。   他的眼前开始模糊,年少时小龙张扬恣意的脸庞与成年后他日渐疏离却仍精心粉饰的眉宇交织出现,曾经决意逃出羽林军时“还是少林寺适合我们一些”那句释然的感慨,与不久前分道扬镳时绝情的“各为其主”交替响起。   他非常清楚,在那一刻,自己对于要不要救小龙,是毫无犹豫的;但他仍旧痛苦,倾情付出的真心得不到回应,甚至被一再当作别人利用、威胁他的筹码。   可,他没有选择。不管是已经失忆并效忠于黑狐帮的兰,还是渐行渐远利益关系已取代曾经情义的小龙,他都不可能舍弃。   小虎对自己内心的坚守再清楚不过:家人是一辈子;朋友,也是一辈子。   于是他抬起头,眼中重现清明。看着老早就办好了事情,静静站在案前等候差遣的几位手下,缓缓露出一个浅笑:“让大伙担心了,对不住。”   先说话的人是付兴,最先跟着小虎,在组织里也是二把手的地位。   他上前一步,慨然道:“头领,接到唐将军出事儿的消息,我就知道你用得上,所以把京城附近能赶得过来的头头都叫来了,再稍远点的也正在往这儿赶,说话的工夫就到了。不说别的,你一句话,这几千弟兄豁出命去不含糊。”   其余人也是同样的义愤填膺:“头领,给我们派任务吧!”   小虎这几日因为兰与小龙的背弃一直心头滴血却有苦难言,闻此披肝沥胆之语,饶是大好男儿也不由得红了眼。但他却依旧是冷静的,冲着诸人一抱拳:“诸位兄弟的情义,我陈小虎记下了,来日肝脑涂地,定当报还。但话说回来,大家当初跟着我是为了荡平黑狐、安生过太平日子,现在我虽有难,却决不能让兄弟们为我一己之私平白丢了性命。皇家的事不好惹上,我不想连累大家。如若不然,将来回到村里,我怎么向乡亲们交代?”   众人见他推脱都急急开口要与他争竞,还是付兴一扬手止了大家的话头,望着小虎担忧道:“可是头领,若只救唐将军,你一人之力尚可;可是唐将军的爹还有他未过门的妻子,如果不管恐怕以后仍会遭人挟持。如此一来,你又将如何应付?”   小虎也看着付兴,眼中流露出毫不掩饰的激赏之色:“你的顾虑不道理。不过我相信王统领不是毫无远虑之人,他应该已经为孟荻小姐想好了退路;至于唐大人,他为官多年民望颇高,不是可以任人拿捏的角色。而且毕竟,王道森是羽林军统领,唐大人是开封府尹,太子夺过皇位要想坐得稳,还是免不了要依仗他们。所以,我只要救得唐将军便够了。”   大家还想再说什么,却都被小虎强势地回绝了:“好了,我意已决,不必再多说。诸位兄弟旅途劳顿,在长风客栈歇息一天,然后便各归各位吧。”   就这样,小虎将众人都打发走,暗室里又只剩下了他与敖辛。后者斜乜了他一眼,依旧文绉绉道:“计将安出?”   小虎闻言扬唇一笑:“山人自有妙计。不过到时,还要请前辈不吝相助。”   敖辛嗤了一声,合着这混小子在打自己的主意:“仙家不得妄害凡人,违者神魂俱灭。”   小虎见他给出了不能相助的理由却并未直接回绝,心下微暖,面上却笑得更恣意了。敖辛看着小虎令龙发毛的笑,心下越发没谱。   是夜,慈庆宫酉时便掌了灯。太子斜倚着雕花熏笼,就着昏黄的烛火懒懒地翻着手中那卷《反经》。忽一阵夜风拂过,眼前一花的工夫,殿中便多了个蒙面的汉子。   他抬起头,双眼笑得弯起,轻声道:“久违了,青儿姑娘;久候了,太子殿下。”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太龙+虎龙,下下章虎龙+陆安 对你没看错,作者写了陆安(陆言X安平) 再接下来是作者固定的废话时间了—— 1、 解释下所谓的暗语是咋个操作原理 看了本章中抗狐组织的暗语是不是有种懵逼的感觉?没关系来看来看解释在这里! 这个暗语是作者从字典上看来的,是咱们古人的一种文字游戏。 按今天的理解,就是将组成一个词语的两个字的韵母互换位置,但因为古代没有汉语拼音,所以深入的原理如何作者也就不露怯了。 举个例子: “太子”,拼音是tài zǐ,韵母调换,就成了tǐ zài,即文中的“体在”。 不过细心的同志可能会发现,“何出”的拼音是hé chū,但ché是没有对应字的,所以楼主就只好装傻给它找了个别的音调。 而且啊,古人玩这种文字游戏,其实应该是往风雅上靠的,比如“索郎”经过经过转换就会变成“桑落”,这多雅,但是作者弄的那些基本就不能看了,就当装个B吧。 2、 啥叫“少詹事”? 因为动画的背景在17世纪末嘛,就是咱们明代的时候,所以楼主的设定是参考明代的 嘛,在明代,有个专门负责辅佐+伺候太子的机构叫詹事府,老大叫詹事,正三品,二把手叫少詹事,正四品。在本篇中唐小龙同学的官职就是少詹事。 你可能要问他当着少詹事咋一堆人叫他将军?嘛,兼职没听过咩?太子再封他个无伤大雅的金吾将军、龙虎将军啥的也没关系嘛,毕竟官小,毕竟只是贴合动画的设定。 楼主为啥偏偏给小龙安这个官? 这还不明显吗?詹事府可是专门负责“辅佐+伺候”太子殿下的!!!哪个词要重读这就不用我提醒了吧?!楼主写太子直接把小龙提到身边当官这太龙还不明显吗?!!! 还有《反经》,嘛那是本史书,跟《资治通鉴》一个等级但是不太出名,随手用用不要在意 ☆、第十一章 成功脱困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虎龙、太龙戏份   北地春短,裹着沙的金风将人醺得昏沉之后,似乎便已是夏季了。   “今年这天儿热得可真快,都水司的人这会儿一定忙得脚不沾地了。诶,你说咱们被太子殿下派来这儿看人,他会不会大发慈悲地赐点冰给咱哥俩?我们家囡囡一到夏天,对冰镇酸梅汤就肖想得紧,只可惜,她老子没本事。”   “还冰镇酸梅汤,你他么养女儿还是供祖宗?嫌热,就把头扎进护城河里清醒清醒。”   “诶你一说护城河我想起来了,听说没有,前几天河里出了个怪物,细长身子头上长角,而且还会飞!那天夜里好多人都看见它在京城上头转了一圈又消失了,整个京城都嚷嚷动了。”   “哪儿能不知道!我还听说,皇上诚心礼道,这是上苍派下神龙要接他上天修成正果呢!”   雕甍画栋的宫殿暗卫环伺固若金汤,莫说不明身份之人,就连送饭的误了时辰也要层层上报之后才准入内。但上位者却又偏偏派了两个着装齐整的锦衣卫守在门口,有一搭无一搭地在静寂无声的庭院亮里弄出些噪声,当真是“表松里紧”、“完美粉饰”。   而丹楹刻桷、珠窗网户的慈庆宫别殿中,小龙抱剑倚在楠木殿柱上,透过精致的菱花窗棂斜睨着宫城里四方的天,院里传来的交谈入左耳又出右耳,神色木然,似具断了线的偶人。   终于,跪地伏拜声唤回了他飘飞的魂灵:“参见太子殿下!”   小龙转过眼,朱门大敞日光下透,身披朱红团龙袍、头戴乌纱翼善冠的青年迈着朗健的步子逆光踱来,曾经精致到雌雄莫辩的五官已被岁月打磨出了上位者不怒自威的气势。他走近了,朗润的声音在小龙耳边响起:“唐卿,怎么又站起了,腿伤未愈,好好休养为上。”   他笑着,唇角轻扬,满满少年人的意气高炽之态。   小龙抿唇,双手握剑躬身抱拳道:“参见太子殿下!多谢殿下关心,臣的腿伤已无大碍,与其像个废人一样瘫在床上,不如多下地走动走动。”   太子径自在软榻上坐下,笑意未减没再争辩:“君君臣臣的,唐卿待我,总是这样生疏。”   小龙握剑的手紧了紧,看着身旁自在饮茶的青年,心思转了几转,终于还是把心一横开口了:“太子殿下,大事将近,臣虽不才,但不减为殿下尽忠之心。恳请——”   “哦,唐卿也想出战?”太子微微圆了眼睛,“何必,既已派友人相助,孤感激不尽了。”   小龙立时惊出一身冷汗,再见太子含着笑志在必得的神色,整颗心便已凉个透彻。神思恍惚中,他最后听到的话是:“父皇不日将在怀来狩猎,孤欲与唐卿乘辇共去,莫要推辞啊。”   他浑浑噩噩地点了头,心中一片凄然:与虎谋皮,小虎,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傻事吗……   皇家出猎,照例,礼部应提前两月准备御辇威仪及各阵仗用例,知会沿途官员清道开路预设接驾仪式,调五军、三千、神机三大营官兵逾万人随銮。   但此次怀来春搜,从下决定到预备用例,处处透着一股匆忙之意:皇上自称于梦中得仙人指引,欲往怀来山中接仙驾受点化。御辇仪仗禁用,同行官员减半,沿途迎送皆免,甚至随銮护卫不足五百,但皇上宠信的一众道士却是一人不落。朝中诸公自然对此非议颇多,但皇上却全然不顾,直接敕令礼部一切精简,三日之内开拔。   且不论朝野对此事如何置论,狩猎的队伍还是在计划中的日期出京了。尽管大队人马照皇上的旨意轻装速进,但太子还是以身体不适为由乘坐辇车而非骑行,小龙则被迫换上了护卫的衣装随侍在车驾左右。   正遐思时,就见太子掀开车帘温然一笑:“春深日暖百芳吐蕊,采花赠佳人的好日子。”   小龙知道他只是调侃而已,毕竟自己就连好好呆在马上也全仰仗把双手跟缰绳死死拴住,遑论去采花了。不过想说话却又觉得气闷,当下也只当是没有听到。看着小龙紧抿的唇,太子似乎是感到满意了,轻笑一声放下车帘。   队伍行进不停,在皇上的一再催促下只消大半日工夫便到了怀来山中。而急于赶路的后果,自然是人困马乏。按理说此时本该扎营休整,但随行的道士却一致认为接仙驾的吉时不可耽误,务必要在明日日出前到达山顶以示虔诚。皇上深以为然,于是又马不停蹄地带着疲惫的士兵上山去了,只留下少部分人由太子带领在山下安营。   “负责警戒的哨兵立时到位不得懈怠,随行庖人马上埋灶烧火,其余将士自行扎营,所有人用过热汤后再睡下。夜色已深,速速动作!”   太子的安排自十分合众人心意,当下含着感激之情齐道一声“领命”后便各自行事去了。而小龙,打被两个高壮的侍卫架下马之后就被扔到了马厩里。悲哀的是,比起跟太子一起呆在大帐,他倒觉得这里令人作呕的气味和又冷又潮的环境没什么不好,起码他是安全的。   正暗自庆幸的时候,正在篝火前指挥众人的太子朝自己的方向望了过来,火光飘忽将他清俊的面容映得阴沉,双眸却闪着鹰一样锐利的光,墨色天幕中格外显眼。小龙无法清晰地分辨出他的面容,但知道他应该是在笑。   他的确该笑。不论他是如何行事的,总之皇上已脱离了三大营的重重守护来到这不毛之地,身边的五百侍卫基本形同虚设,龙位易主也只在一夕之间。   那么之后自己会如何呢?小虎和他的民兵组织会如何呢?   马上颠簸一天,小龙已经累得狠了,身体或是脑子都已彻底木掉,一个个不会有答案的问题冒出又沉下,他的眼前越渐模糊,最终睡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袭营”的狂呼穿进耳里,他睁眼,营地已被一群没毛猴子包围。   “这……这是……火鬼?!”小龙自然立时便认出了这令他印象深刻的奇怪生物,他尽量撑起身子,想越过马厩的围栏更清楚地看到此时营地里的情况。   小时候见到这群东西是在少林寺里,受地形限制所见最多不过十数只罢了;而行营建在怀来山麓,开阔旷野此时已被暗流涌动的灰潮覆满,零星白帐如浩茫江海上的几点浮萍,渺小至微不足道。曾经似无知孩童一般喜欢以恶作剧戏人的火鬼,竟难以置信地化为了索命的凶兽,准确找到士兵甲胄的连接处,毫不迟疑地扒下后又以尖锐的双爪狠狠刺向人类脆弱的身体,如同海中巨兽对付弱小蚌贝。训练有素的皇家卫队遇到这种前所未见的生物竟一时丧了胆气,使这次冲突的前期变成为一场完全的屠杀。   士兵凄厉的哭嚎,火鬼刺耳的喊叫,行营化为满浸鲜血的人间地狱。   太子自然一早便从大帐走出来试图稳定形势,然而面对这种未知而数量庞大的凶兽,对生的渴望取代对威权的畏惧,一时无人对他气场十足的呼和有所动作。多日来一直春风满面的储君此时铁青着脸,对空中高声道:“陈头领,何不出来相见?”   就在小龙惊疑不定的时候,他藏身的马厩上方传来一阵爽朗而熟悉的笑声,如洪钟震鸣,响在漆黑的夜里,为他冷彻的心中带来暖意:“太子殿下的待客之道一如既往地寒酸,前次尚有侧席之坐薄茶一杯,如今倒连开门揖客也欠奉,在这露天旷野的喊上了,羞煞人也!”   这混蛋何时学来这官场上的扯皮?小龙不禁在心里骂了一句,唇角却不受控地高高扬起。而太子闻言脸色自然阴沉更甚,但手下士兵正遭杀戮,山上大事又因小虎的出现而难保没有变数,他只得放下脸面,试探地要求道:“你我多年故友,有何事不能好好商谈?不如先收了神通,免让这些无辜的将士受苦!”   小龙被马厩的草棚遮挡视线,只能模糊看到小虎的身形。只听他微一沉吟,便马上又道:“太子殿下智勇双全,自然不会不明白,正所谓‘请神容易送神难’。”   “只要陈头领带着这些凶兽撤出怀来,你若有所要求,我必会应允!”太子并非被数量庞大的火鬼吓破了胆,只是筹谋多年终得此天赐良机,山上的行动只消片刻便可大功告成,小虎此时出现在这里实在是太大的变数,他不得不妥协。   小龙看不到的地方,小虎痞气一笑:“储君之诺千金难换,只可惜我要的,不须你应允。”   太子一直身居高位何曾如此窝囊,当即便彻底黑了脸。此时被火鬼吓破胆的士兵们终于找回了三魂七魄开始组织反击,弓兵队列阵,闪着寒光的白翎箭却未对准肆虐的火鬼。在小龙震骇的注视中,太子一声令下,数十道流矢朝着站在马厩上的小虎呼啸而去。   他心神俱慑正要大喊小心,就见头上的草棚轰然塌陷,羽箭射空飘飞而去,一个矫健的身影携着灰尘站在自己身前。小龙眼前一黑被长臂一捞拱上了马,身形摇晃尚未坐稳的时候,后背便贴上了一个温热的胸膛,耳边响起一声轻笑:“记着,这场赌我玩命了。坐稳,驾!”   小龙回头,对上那双熟悉的笑眼。夜风拂起他的长发,眉梢眸角,尽是飞扬。   人已救出,余下之事唯有逃命。长夜将尽,初一无月,天地间墨色正是最浓之时,小龙即便戴着眼镜恐也目难视物,更何况他的眼镜一早便丢在了那臭气熏天的马厩里;而小虎目力过人,即便在黑夜中行进,策马奔驰出密林入平地却无丝毫迟滞。   眼前景物飞逝,不多时两人便已依稀可见怀来卫的轮廓。   一路上两人不约而同地选择沉默,此时小龙犹豫半晌,终于还是开口了:“太子是稳妥之人,此次他势在必得,断不会全然依托他自己的势力。怀来是太子妃之父右军都督的驻兵之地,倘他也参与此事,那么怀来卫此刻必有重兵驻扎。”   小龙的声音刚响起来的时候小虎还有些怔愣,但听到他的担忧之后却是咧嘴一笑:“我们的唐大将军思虑得不错,我摸进来时确实被那阵仗吓得不轻。”   “那你怎么敢——”小龙斥到一半又哑了声音,心中千种情绪潮水般涨落起伏,最后全化作一声长叹,“死便一起死吧……”   比起小龙的绝望,在这万分危急之时,小虎脸上的笑意却始终未减:“唐大将军长进不小,这次都没想着自己留下逞英雄。不过,我会把你活着带出去的,一定。”   “你这笨蛋……”   看开了生死小龙也终于有了些调侃的心情,但未等他说再多,行至怀来卫城下的两人一骑已引起了城墙上守卫的注意,十数道白光立时划破夜空而来。   小虎不敢大意,甩出三节棍在空中抡圆了形成一道气劲屏障,翎箭触之则落,如伞般庇护着两人有惊无险地入了弓箭难及之处。待接近城门,小虎根本不作勒马,护体罡气外放,金芒熠熠的白虎魂相一声长啸便携排山倒海之势将那乌木铸就、铜皮铁箍的厚重城门撞成碎屑、燃作齑粉。二人策马长驱直入怀来卫,两道拦截竟是未能阻之片刻。   小龙觉得有些奇怪,来时他仔细观察过怀来卫的布防,绝无可能让他们似这般如入无人之境。但等他看清城内情景,便全部明白了。跟自己所想的重兵重围、荷戟森立的氛围不同,这里与山麓行营的情况几乎如出一辙,火鬼肆虐鬼哭狼嚎,四处皆是滚滚浓烟。   小龙喜道:“你的杰作?”   “这叫物尽其用。”小虎得意地挑了挑眉。   原本设想的险象环生的逃亡之路,因为火鬼的神兵天降由天堑变了通途。太子唯恐事情生变,急调右军都督下辖的军队回援怀来。而余下的百余守备部队自然难以抵挡小虎的魂相之威,二人几乎是以离弦之速逃离了这个是非之地。   整夜的策马狂奔在破晓之时终于停止,小龙看着眼前雕梁绣柱的重重庭院,听着耳边小虎那句“故人之所,尽可安心”,连天累日交瘁的心力透支到极点,眼前一暗昏了过去。    ☆、第十二章 坦诚相对 作者有话要说:  家里出了白事,现在刚刚更新,跪地致歉,双更以谢读者Orz 本章虎龙、陆安戏份   再醒转时,小龙发觉自己正躺在一张柔软的绣床上,屋里有个精致的丫鬟等着伺候。   小虎说此地是“故人之所”,小龙自然全心相信不欲细究。但他环视四周却并未见小虎的身影,于是便开口询问:“那位跟我一道的公子呢?”   丫鬟盈盈一福道:“回唐公子的话,陈公子此刻正在后院。”   等小龙在仆人的带领下找过去的时候,就见一棵龙须柳下小虎单膝跪在地上,面前置一金盆、一香鼎、一木碑,金盆燃着纸钱,香鼎尚未插香,木碑则无字。   小龙走到他身边,轻声道:“在做什么?”   小虎手擎着三炷香,神色肃然地朝着木碑拜了三拜,恭敬地将香插在鼎内,这才回话道:“虽然逼宫之事必有流血牺牲,但毕竟火鬼是我引去怀来的,因它们而枉死的将士与我一样是安守本分的农民,本有卸甲归田的指望,却——这是我陈小虎的罪孽。此生尚有重责在肩难以命相抵,来生当牛做马定当偿还。设香祭奠,也是为他们置一个魂归之处。”   小龙闻言默然,与小虎一样擎起三炷香,深深三拜。几柱青烟袅袅然缭绕在空中,富人庭院里偌大的后花园空寂无声,只有两个人默默跪立在一座小木碑前。   不知过了多久,仍旧是小龙先开了口:“你与太子……究竟做了什么交易?”   “并不算交易,只是建议。太子殿下想要逼宫登基为帝,我就充当智囊为他出了上、中、下三条计策。”小虎眼眸半敛,声音在沉静中透着肃然。   “一是动武。宫城内自有效忠太子的势力,我虽一人却也能挡百,他的老丈人也可为策应,突然发难逼皇帝禅位未尝不可;二是用毒。皇上痴迷长生之术,经常服食道士进献的金丹,神不知鬼不觉地稍作手脚,大事可成。”   小龙听到此处,道:“皇宫戒备森严,内有锦衣卫重重把守,外有三大营伺机而动,太子势单力薄,你一人难堪大用,即便有老丈人右军都督,也是远水不解近渴。硬要拼杀起来胜算渺茫,此为下策;以金丹下毒收效奇快,但皇上若不明不白地暴毙,太子虽能顺理登位,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风言风语若是流传出去便是一世污点,此为中策。”   他接着扭头看向小虎,眸色深沉:“那么,何为你的上策?”   “请君入瓮。”小虎也看着他,面容沉静不见傲意。   “我去请了小时候多次帮助过我们的神龙前辈相助。先让他出现在京城中几次,造出‘真龙现世’的流言,又请他化为人形夜入皇宫,诳骗皇上说上苍被其诚心感动,神王派他来渡皇帝成仙,让皇上于下月初一前往怀来山中等待接引。皇上一直笃信长生之术,近来身体不好更是想升仙想得疯魔了,这样大好的机会送上门他怎么会放过。”   “等他高高兴兴地到了怀来,就会陷入右军都督的重围中,只能任人拿捏。到那时只要让皇上宣布自己已受仙人点化不日飞升禅位太子,就能名正言顺地将太子拱上帝位。后世议起也只会感叹这是个不着调的皇帝,而不会想到太子才是一切的主谋。”   小虎说到此处顿了顿,接着道:“但是若太子真的登上皇位重权在手,我不过一人之力,想救你就更是难如登天。所以我在王荣的帮助下从黑虚境将鬼后抓来,引火鬼大军到怀来。一是借它们之力将你救出,二是为太子殿下添点麻烦,伤不了根本也总能恶心恶心他。”   趁夜挟鬼后入怀来,紧随其后的火鬼大军先是冲毁了怀来卫的重重布防,又破坏了山麓行营乱了太子的阵脚;假意与太子周旋,暗中却放了鬼后让它在逃窜中引着火鬼们对努力重新积攒起力量的怀来卫进行二次冲击;最后趁混乱之际将人劫走,顺着怀来卫这个火鬼打通的重兵重围中的薄弱点不费吹灰之力地逃之夭夭。   如斯智谋,算无遗策。   小龙静静地听着小虎的诉说,他看着身边这位年少时便相识的好友,突然觉得那熟悉的眉眼变得陌生起来:“我真要以为你是被鬼上身了。”   小虎坦然一笑:“不过动了点脑筋,陈小虎还是陈小虎。”   “是吗?被鬼后轻薄过的陈小虎还会有胆子去抓它?”小龙突然起了些调笑的心思,分外想看看小虎打着寒颤作呕的表情。   但他失望了,对上自己促狭的目光,小虎却认真道:“能救你,就没有我不敢或不能的。”   小虎的凝视很专注,更有着莫名而令小龙感到慌乱的炽热,于是他连忙低下头不再言语。两人一时间又陷入沉默,不过还未等感到尴尬的时候,救星便出现了——   “我说你们两个,住老爷的府用老爷的人,本老爷回家却不来拜见,是何道理啊?”   小龙回头看去,来人肤色偏黑浓眉细眼,左手攥着账本,右手伸进浅青色直缀毫无形象地搔着痒,打着哈欠一副百无聊赖之相。   “……陆言?”小龙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回家后继承了族里的票号生意,现在是陆老爷、陆东家了。”小虎向他解释过后,便冲着走到身前的陆言抱拳笑道,“见过陆老爷,跟巡抚打马吊回来了?怎么没见到安平?”   “那个臭跑街的当然在奔营生,不然等谁养他?”陆言嗤了一声满脸不屑。   二人交谈间的熟稔语气让小龙有些被隔绝在外的感觉,他没来由地有些不安,面上倒露出了称得上是和善的笑容:“我倒不知你与陆言还有交往。”   这话,头脑灵的自然听得出意思。   小虎尚未发话,陆言倒是第一个不乐意了,高扬着下巴的嚣张样跟小时候一般无二:“那可不是,唐大将军日理万机,我们这些升斗小民的日子自然轮不到您来惦记。”   小龙哽在那儿神色微微有些尴尬,这时小虎解围道:“说起来大家都是许久不见,有话便到饭桌上交流吧。陆言,我们在你府上做客,做老爷的总要好好款待一番,不要小气啊。”   陆言冲着小龙呲着牙一哂,转过身扯着嗓子喊道:“来人,摆席!”   陆家的票号生意虽不敢称利通天下,但富商巨贾中也是首屈一指的存在。这一顿晚宴玉盘珍馐满摆八仙桌,饶是小龙做了五年京官见识非凡,却也是被刷新了眼界。   陆大老爷饮下一杯酒,看着这一桌子美食却啧了两声嫌弃道:“就这几盘,没点新鲜的。”   小龙斜眼看他的工夫,小虎也把杯子举了起来:“世道不太平,能安身立命吃饱穿暖已是不易,老友重逢当是大喜,我先干为敬了。”   小龙与陆言也同样举杯一饮而尽。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小虎也将这些年自己与陆言的渊源述说了清楚。当初北方战事兴起虎龙二人断然从军,而陆言因为父亲病逝不得不回家继承祖业。   后来小虎做了抗狐组织的首领,一次意外从黑狐兵手中救下一趟银镖,等陆言被家里的老祖宗逼着上门道谢的时候才知道这是陆家的货款。多年后重逢虽无旧可叙,但票号对人手的需求和民兵们赚钱养家的渴望还是让二人一拍即合,合作的关系就一直延续了下来。   小龙听着小虎的诉说,心里却并不好受。这些年每次相聚酒馆凭吊小兰的时候,小虎都会将分离这段时间的经历一一向他细数,但自己总被官场上的事扰心,从未认真听过……   正暗自神伤时,打屋外急匆匆奔进一个人来,短衫打扮方巾包头,肤色白皙五官端的是俊秀。他满头是汗,进了门便扶着柱子开始喘,好容易把气倒匀了,抬起头来歉疚一笑,说出来的话却还是磕磕绊绊:“对……对不住,没及……及时赶回来。小龙小虎,嘿,好久没见。”   他说着便拉开椅子正要落座,陆言见此不禁黑了脸:“没规矩的,东家在这儿你睁着眼睛没看见啊?老爷念旧看在往日交情上恩准你这仆人同桌吃饭,你倒连个谢字都没有?”   安平见他就吓得如鹌鹑一般老实,畏缩着作了个揖:“谢……谢东家抬爱。”   陆言闻言总算满意了,一扬下巴让安平入了席。   安平的面目小龙早已模糊了记忆,点头见礼几句寒暄之后就没了话题。眼见三人各自交流着近日经历,这种被隔绝在外的感受让他如坐针毡。    ☆、第十三章 重获新生      正在小龙心中惶然无定的时候,终于等到有人肯将注意力分给他,却是陆言想与他谈谈生意:“唐大将军,听小虎说你在詹事府做事,不知你能不能弄到份詹事府的采买单?”   陆家的生意通天下,与皇室有交易也并不稀奇。小龙正想回绝说自己无能为力的时候,就见小虎偷偷在给陆言使眼色,安平也偷偷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脚。小龙不是笨人,见此情景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脸上青白交加,起身离了席。   “这下倒好,聪明反被聪明误。”陆言瞧着另外两人的脸色凉飕飕道。   小虎敛了笑容,抿着唇脸绷得极紧:“他心里有事,你们多担待。”   这顿宴席算是不欢而散,陆言说要考察伙计功课拎着安平去了书房,临走的时候还交代了小虎园子里时刻有大夫候着不必跟他客气。小虎简直哭笑不得,只是打发他去了。   独自一人呆在大堂里,看着没动几筷子的一桌美食,小虎不禁陷入沉思。可想来想去,对于是要给小龙一点时间静静还是赶快去开导他别让他有机会胡思乱想,还是无法决断。等他从自己的思绪里解脱出来的时候,抬眼望向窗外,月上中天,夜已深了。   他自嘲地摇了摇头,起身向小龙住着的厢房走去。在一旁候了许久的仆人见主客终于全部离席,立刻上前迅速将一桌残羹冷饭打扫了个干净。   走在回廊里思索着要对小龙说的话,到屋前的时候却听到一阵敲击金属的铮鸣之声。进屋一看,却是小龙正在用外放的护体罡气狠狠轰击着自己的家传宝剑。小虎不解其意,但还是连忙上前拦住了他:“小龙,你这是干吗?”   “它已是废物了,还留着做什么……”小龙垂着眼,脸上带着讽意的笑。   小虎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把小龙家世代相传、陪伴了他无数次战斗的宝剑已经完全变了样子,曾朴实无华的精钢剑身被种种精美纹饰缠满,镶金嵌玉累丝走银,虽然在小龙的破坏下已经断成了三截,却仍旧是珠光宝气。   “官场应酬时总被同僚嘲笑,说它大拙非巧,还比不上山野村夫的砍柴刀。我终于气不过,支了三个月的俸禄去打扮它。那以后它总算不再是我的笑柄。”小龙抚上断剑处的剑锋,声音在沉郁中带着彻骨的悲痛,“可是,它却也成了华而不实的废物,就如我自己一样…...”   小虎不受控地攥紧了他的手臂,低声道:“别说傻话……”   小龙哂笑着摇了摇头并不作答,接着一挥袍袖将断剑拂下了桌子,精钢碰撞的脆响回荡在寂静的夜里,令人心悸。   “陆言和安平都知道的事情,想必全天下也都传遍了吧。”   小虎一时无言,小龙却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你不必忧心,我不傻也不聋。那年我高中探花,入仕时就已经有了许多流言,说太子暗箱操作,将一个名落孙山之流提入了前三甲——我当然不信,揪出那些只敢背后搬弄是非的人狠狠教训了一顿,只当是他们嫉妒我的才华。但这也是激励,我全心全意想干出一番成绩,要那些看我不起的人都再挑不出我的错处来。”   他敛着眼,从来挺直的脊背微微蜷起,眸光中满是自嘲:“我错估了太子,也错估了官场。那不是一个能空凭才华驰骋的地方,残酷如党派征伐,琐碎如人情应酬,什么都要从头学起。太子劝我只要干好少詹事的工作便是了,拉拢朝臣、处理政事的事情,他手下自有专人负责。但我不服气,我以为以我唐小龙的才华,辅佐明君成为一代贤臣都是应当应份的事。”   “那以后,大概就是噩梦了。”   空有远大理想和满腔热血青年一头扎进宦海,一点点被那吃人的地方扭曲了本性,从张扬肆意到战战兢兢,终于,他明白自己也成了衮衮诸公中的一个;皇帝身体每况愈下,太子野心越来越大,对他的欲念也愈发不加掩饰,终于,他明白自己不过只是别人眼中的玩物。   小虎听小龙说完,看着他空茫木然的神色,固然心痛如绞,可却也松了一口气:这些年来积压的怨气与委屈,总算是宣泄出来了。   俯下身一截截将断剑小心捡起,小虎珍之又重地将它们放在了小龙的掌心,抬起眼,笑出一口白牙:“精钢就是精钢,虽然一时被这些花花绿绿华而不实的东西蚀空,看似再不堪大用,但重新回炉千锤百炼后,还是会如初锋利。”   小龙闻言,刚张开嘴还未等发声便又被小虎打断了:“你要还是个男人,就别说什么‘不一样了’、‘回不去了’之类的矫情话。没能当成个好官如何,被太子涮过一通又如何,你唐小龙值得为那些人连自己都认不清吗?从前看不开也就罢了,如今已经逃了出来,难道你还要顾影自怜、为无关紧要的人和事浪费自己的生命?”   被小虎一番直白而透彻的话直击中心里,小龙久久不能言语。半晌后,他才闪着眼睛嗫嚅道:“我以为……我以为你会厌弃我……”   “在我这儿,我们一直没变过。”小龙低着头没看到,小虎看着他的目光道不出的缱绻。   短暂的对视后,二人皆是释然一笑。   正这前嫌冰释、焕然新生、值得浮一杯大白的时候,半夜了还没睡觉的陆大老爷一脚踹开房门扯着嗓子喊道:“唐小龙!今儿老爷落了你不少面子,照你当年的脾气肯定一早跟老爷开打了;如今老爷等到天都明了你还屁都不放一个,岁数大了胆子倒小了,怎么着,不敢在老爷地盘上放肆怕走不出去是吧?那也简单,跪下认个服气,老爷就放了你!”   小龙盯着他看了须臾,突然绽出个豪气的笑容:“少爷揍你从来不怯!”   说着话冲上前去,将人按在地上就是一顿暴打。陆言半死不活的惨叫声里,小虎一颗悬了十年的心,终于彻底地放了下来。   第二天,二人一同去向陆言辞行。绕过回廊走近了主屋,还未踏进门去,就听屋里陆言极度不耐烦的斥责声传了出来——   “不合规矩,什么不合规矩?东家不得过问票号生意是规矩没错,但老爷不过让你把那臭跑街的留下,干涉什么生意了?再者说,凭什么老爷不能让他留下?老爷既是他的保人,他就代表着老爷的识人水准,你把人赶出去了,那老爷的面子何在?事儿办不好客户找上门怎样,陆家养不起这闲人吗?以后再敢提这破事,你就直接给老子滚蛋!”   二人对视一眼,就见陆家票号的大掌柜灰头土脸地出来了。相互耸了耸肩,二人默契地没有多言,径直走了进去。屋里,陆言一脸痞相瘫在椅子上,眉梢眼角还带着未消的怒气,有一搭没一搭地盘着手中那对儿花中花。   小虎上前抱了个拳,用揶揄的语气笑道:“多谢陆老爷这两天的招待,这便告辞了。”   “这就打算滚了?”陆言先是瞪着眼睛一惊,然后马上整了整神色,皱起眉来状似分外嫌弃,“你们接下来上哪儿去,不用老爷再在其他地方接待了吧?再有老爷可要收钱了。”   小虎明白他是担心自己和小龙却又不愿明说,于是笑道:“真不敢再麻烦陆老爷了。我的手下王荣传来消息,小兰两日前去了幽灵古宅,我和小龙要到那儿去找她。”   “小兰?花小兰……”感伤的神色一闪即逝,陆言眨了眨眼,撇嘴道,“那虎妞要是还活着,记得叫她收敛点脾气,不然将来嫁不出去。”   小虎闻言不由笑道:“等事情都办妥当,我们带着小兰一同来拜访,你亲自对她说便是。”   “谁稀得去见那只母老虎!”陆言说着将核桃往桌子上一磕,赶苍蝇似的摆了摆手,“成了,别废话了,滚吧。”   小虎与他相交也不是一天两天,自然不在意他的态度,又一抱拳道:“就此告辞。”   一旁沉默多时的小龙这时环视一周问道:“安平呢,他不来为我们送行?”   陆大老爷闻言嗤了一声,满脸不屑道:“一个臭跑街的当然去奔营生了,不然等谁养他?”   这话听在耳里,小虎小龙皆是但笑不语。   等策马出了陆家庄园,早早完成任务归来却不能在凡人眼前现身的敖辛显出了身形来,飘在空中朝小虎道:“坏心的,尔等便要去寻花氏小兰了?幽灵古宅又是何地?”   打利用过敖辛搞把戏就一直被认作是“坏心的”的小虎笑道:“故友重逢之地。”   身旁的小龙看着他,被他肆意的笑颜灼了眼,心底涌出磅礴的暖意,对未来的一切,都开始升起无限的期待与向往。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虎龙、陆安戏份 ☆、第十四章 两世情缘 作者有话要说:  首先不好意思断更了这么长时间,先跪地致个歉Orz 这段时间开始考试是一个原因,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作者对文章进行了一次修补 唉总之就是解释一下,然后把正文全部更完,算是对断更这段时间的补偿 但记得第十八章不是大结局哦,在第正文完结后,还会有一章尾声和一章番外,还是隔两日更   私语轩里,浓重得化不开的黑暗已笼罩了此地千年。   就在这不辨五指的漆黑中,一点前所未有的蓝光幽幽然亮着,明灭律动,为这被神人共忘之地染上一丝含着希望的暖意。   “乾坤一气,阴阳交泰。水澄则清,贵清不溢。皎皎无穷,用之不竭。急急如律令!”   一声厉喝,金芒闪烁的净水自袖中涌出,在兰的操纵下升腾凝结,化为一柄尖锐的利剑,携破碎无极之势磅礴刺出。但在将将斩于私语轩的残壁上时,又立时收势,利剑再次变为净水,扬汤化雪般消退,重又回到兰的袖中。   正在她运息调整的时候,蓝色幽灵飘至她身后,沉静的声音听不出一丝情绪:“这几日,纯阳真水的操控之道你已掌握得十分熟练了,也算神速。接下来,便要修炼灵肉接引之法了。”   兰闻言没有立时打坐静心、聆听教诲,而是张着空茫的眼,低低唤道:“神女——”   “我已对你解释许多次了。”蓝色幽灵不动声色地纠正道,“我并非兰华神女,只是她留下的一缕神识。你既存在,便说明她早已转——”   “我不管你是谁……”   兰转过头来,久日无神的眼绽出渴求的光:“从到这里之后,我一直是很听话的。但我必须知道,如果照你所说的做了,就真的能救黑狐狸吗?”   “我只能说,斐清的力量,是你无法想象的。”   兰华的神识一字一顿道:“斐狐是他唯一存世的污点,是他的心魔,必要杀之后快。这个机会他已经等了一千年,绝无可能再放过。”   于是兰沉默了。   兰华的神识见她如此,便继续说道:“为今之计,你只有照着神女之意,真正习得驾驭纯阳真水的力量,为斐狐完成灵肉接引。他以神女耗尽心力塑造的精纯肉身为依托重新修炼,必能一日千里。等他拥有了比肩神王的实力,就不必再担忧自身的安危了。”   兰仍旧沉默着。   兰华的神识已经觉察出了什么,但还是接着道:“不必担心斐清是否会容许斐狐的重新成长。此地你们凡间之人唤作幽灵古宅,其实,它真正的名字,是灵冢,正是斐清所设仙界流放之人的监牢。数千年来,一切反抗者的灵魂都被束缚在此,其魂灵之力的庞杂,是斐清自己也辨别不清的。神女当初将为斐狐所塑的肉身藏于此处,原因就在此。所以只要斐狐藏身在这灵冢中,斐清也不可能找得到他。”   兰依旧沉默着,于是,兰华的神识也便不再言语。   许久之后,兰重新抬起头来,仍旧是满脸的迷茫与不解:“你能不能告诉我,兰华神女,当初……为什么会想救一个恶魔呢……”   “你不信任他。”平静的叙述,不容置疑的语气。   “不。”兰似被扼住了脖子一般,窒息的感觉让她欲呕,“只是我所见,支撑不了我所想。也许是我矫情,也许是我虚伪……可——”   “呵……你应该见一见千年以前刚刚拥有灵智的斐狐。”   蓝色的幽灵笑着,出现以来第一次打断了她,也是第一次表露出平静以外的情绪,似是一种怀念,又像一种感慨——   “三千年前,他被强行从斐清的肉体中分裂出来,托一只狐妖的滋养得以生存,继而凭着继承于斐清的卓绝灵质,纠合天下恶念滋生为孽。那个时候,他不过是个强大的灵体,全无灵智,被兽性本能驱使。就这样兴风作浪了两千年,直到遇到兰华。”   不由自主地,兰的眼睛垂了下来。也许这是她前世的故事,但她感受不到一点关联。   带着淡淡的伤感,兰华的神识继续着它的讲述:“也许……情的确是神奇的,他终于从万千个邪念中诞生,从此有了自己的灵智;而她第一次听到他含含糊糊唤出‘兰’的时候,就义无反顾地决定了要与整个仙界为敌。”   兰听着,只是低下头去:“哦,是这样……”   蓝色幽灵看着她,突然叹了口气,   它飘至兰的身侧,用那并不存在的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我能够理解你现在的心情。因为神女当初,也同样的矛盾和纠结。那么,你也来回答这个她当时问过自己的问题吧——”   “有意地将自己的过错推脱到别人身上,和无意地伤害无辜的人,哪个有罪?”   兰突然抬起头来,眼中燃起点点亮光——   “一样。”她断然道。   兰华的神识露出赞赏之色:“神女当初得到的答案也是同样的。”   凄恻夜风从破屋的残窗中呼啸而过,但沉静的声音响在兰的耳畔,她早已感受不到寒冷:“有意无意,皆是造恶,所以没有什么谁对谁错,只是你认同或不认同罢了。”   “我明白了……”她应道,声音中多了份坚定。   再次垂下头,过往的一幕幕在眼前闪过。   争吵固然是主调,无理取闹与无奈纵容也是常景,偶有的温馨时刻里,那双面具后的眼深深凝视着她,目光却极轻缓、极欣然。   “我决定了。”这次,她不再犹疑。   这一声,既决定了兰华要她做的决定,也决定了她自己的决定。   “好……”   蓝色幽灵应答的声音依旧沉静,它复而警示道:“但是,你的两位朋友带着斐清的使者已在赶来寻你的路上,你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而灵肉接引之术极为凶险,越要求速成,对你的伤害就会越大,甚至会危及性命。所以——”   “请赐教,”兰果断道,“我不怕。”   于是幽灵古宅中金光又起,一场与时间赛跑的搏命之举开始了。   三方势力都在行动着,兰拼命学习参悟、虎龙二人照着王荣的消息飞速赶至幽灵古宅的同时,黑狐帮为远征所做的一切准备也已就绪。但当负责物资调配的管事向黑狐王一一汇报之后,却并没有等到出发的命令,他于是伏着头不敢起身,忍受着这难熬的静默。   站在座下的王荣转头看向黑狐王,但他只是一直沉默不语地把玩着手中的兰花玉佩。王荣心里明白,他其实根本就什么都没有听进去。心思百转却不动声色。   跪候着的管事仿佛又想起了什么,大着胆子抬起头汇报道:“大王,还有一事。厉明大人前日完成了当宛舜替身的任务回到黑虚境来了,但是他未做停留,硬闯到您的住处拿走了易容丹就远遁了,至今不知下落。”   “不必管他,从此见之则杀。”黑狐王终于有了反应,冷哼一声满是不屑,“你下去吧。”   管事战战兢兢地点了头,站起来刚行几步又突然一拍脑门,转过身恍然道:“对了大王,白妖大人进入幽灵古宅后已经五日未有动静,是不是遣人过去查看一下以防生变?”   王荣打听见“白”字就一直在使眼色。奈何事实证明黑狐帮确实不以智商为选拔人才的标准,管事丝毫未觉,把他隐瞒了多日的消息毫无保留地捅了出去。   于是黑狐王把玩玉佩的手倏然收紧,威压骤临,王座下的二人只觉膝盖一软便跪了下去。   良久之后,他才沉沉地道了一声“退下”,管事如蒙大赦连忙遁逃,王荣虽没得到明示,却也知趣地擦干冷汗带着所有守卫悄声离去。   空荡的大殿里漆黑静谧,唯有那枚玉佩发散着清幽冷光,明灭间为死寂的天地带来跃动。   这兰花玉佩由天山寒玉制成,与兰的生魂相系,兰若遇险则玉佩必有感应,而它此时的状态则表明她性命无虞。   直到现在黑狐王还是有些恍惚——他放她走了,迫不及待地。   带着上古神物山河社稷图的龙族出现,这是神界介入绞杀他的明确信号,这种时候离他越远就越安全是件再清楚不过的事情。   所以黑狐王从下定决心后就一直明确地知道自己的决定是正确的,并一直试图让自己相信它的确是。兰也不负他望地离开了,尽管有不解有挽回。   这正是最好的结局——就算事实是,他几乎亲手将自己送入了末路。   现在这个实力百不存一的自己根本无能应付来自神界的追捕,而把所有希望寄托在权力宝典下卷的豪赌比起最后一搏,倒更像是自我安慰。   但他没有选择,既无能破釜沉舟,也无法坐以待毙,即便终焉将至。   重新张开眼,仰头望向从穹顶透下的光——时已至正午,预定出发的时间到了。他站起身,开口想唤手下进来。   正此时,手中的兰花玉佩突然绽出强光,将整个中心大殿照得通明。   心中一悸,凉意从后脊升起,在黑狐王震骇的注视中,天山寒玉所雕的玉佩瞬时迸裂,万点碎星伴着空灵的脆响在他眼前绽开,撼动着他已死寂的心。   也就在那一刻,所有如潮水般涌动的纷乱思绪通通归于沉静,再次觉醒以来,从未有那么一个念头于他而言那么明确而渴切。   于是他对自己说,不管是陷阱还是圈套,他都认了——   认输,也认命。   一直守候在中心大殿外的王荣只觉一阵刚猛的黑风袭过,严阵以待只等出发的黑狐兵们被吹得东倒西歪,随后而至的便是满地人仰马翻的哀嚎。   遥望着那个绝尘而去的背影,他心明如镜,却也心寒如冰。   趁着所有人都不明所以的工夫,从怀中摸索出只有在万分紧急的关头才能使用的传声符,他怀着最后一丝侥幸开口了:“魔头将至,保重。”    ☆、第十五章 各自抉择      小虎收到消息时,同样是如临大敌。   小龙见他一直面色紧绷不发一语,不由建议道:“小兰在这间私语轩里是错不了的事情,你担心强行冲破禁制会伤害到她这两天来我们才一直观望未动。但黑狐王马上就会到此,以我们的力量无法与他抗衡,这个时候还是先冲进去将小兰带走,避免与黑狐王正面接触才是。”   小虎微一沉吟,最后还是点头道:“也只能如此。小龙,你进去将小兰带出,我与敖辛前辈在此抵挡,我们在少林寺外的猴寨会合。”   听到这个安排小龙当然有心反驳,但论实力现在的他确实远逊于小虎,对上黑狐王无异于螳臂当车;而此地并无水源,面对无法使用御水术的兰他则或有胜算。   此时并非意气用事之机,是以他重重地一点头,先是冲敖辛抱拳躬身道了一声“关照”,然后对小虎咬着牙道:“给我活着出去,别丢少林寺的脸。”   敖辛揣着手睨他一眼不做答话,小虎则是咧嘴一笑,丝毫不见惧色。   三人就此分别,小龙专心冲破私语轩外的禁制,小虎和敖辛则去到外宅阻挡黑狐王为他带走小兰争取时间。   熟知黑狐王神行遁走的移动速度,一场苦战在即,但小虎还是尽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而实际上,他真的远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紧张——   小龙小兰和自己三个人在一起,只要有这个认知,他就无所畏惧。   倚在垂花门上,看似放松懒散的小虎实际上暗中凝聚着罡气,蓄势待发,只要一个气机牵引便可爆发雷霆万钧之力。   他身旁的敖辛同样严阵以待,金瞳炯炯暗藏杀机。   空气的流动渐渐加速,那股强悍而熟悉的气息越来越近,绝对实力带来的威压使那残破的红木雕花门已经在劲风的冲击下訇然洞开。   小虎一点点摒住了呼吸,浑身肌肉绷紧,罡气已然外放,白虎魂相在额间成形,只待一个催动便能透体而出暴起进攻。   但,下一刻发生的事情却是他始料未及的。   就在黑狐王鬼魅般的身影即将进入小虎的视线时,突然有数股长着鬼脸的蓝色幽光铺天盖地地从垂花门后涌出,发着尖利诡异的叫声将黑狐王团团围住。   小虎反应极快,他马上认出这是古宅里能识人心中最大恐惧的幽灵。   记起童年那次冒险经历中黑狐王陷入被自己幻想中的少林三英雄围困的窘境,他几乎是立刻就从高度戒备状态松懈了下来。   心思电转间,他面露喜色地对还在愣神的敖辛交代道:“前辈,有这些幽灵阻挡,黑狐王一时还进不到内宅,你快去帮助小龙带小兰离开,我留在这里警戒。”   敖辛闻言毫不犹疑拧身便走:“待吾信号,立刻撤退,千万小心。”   就在小虎躲到垂花门后准备看好戏的工夫,那些蓝色幽魂不停地膨胀涌动,不多时又离开了黑狐王的身体,最终在房间中央凝成一个实质人影,长发白衣,身形纤细。   小虎于是有些意外:这是谁,黑狐王最怕的不是曾打败他的少林三英雄吗?   他心里犯着嘀咕,而黑狐王竟在距他仅五步远的地方停下了,身体前倾、语带焦急地对着那个幽灵人影问道:“伤到哪儿了?说话!”   语气中浓浓的关怀之意让躲在暗处的小虎不禁一愣。   那厢,立在房间中央的幽灵人影竟似有了生命,仰着头发出几声尖笑,那声音听来竟是如此熟悉:“黑狐王,你骗得我好苦!”   黑狐王慌乱了,他上前几步急急地想要解释些什么,幽灵人影却偏身闪开避过了。小虎借此得以看清它的侧脸——那五官正与兰毫无二致!   对眼前发生的事情反应无能,小虎只得以一个目瞪口呆的状态默默旁观着。   它仿佛越来越激动,双手死死扼住脑袋状似极为痛苦,尖利的嗓子继续喊道:“不择手段的无耻之徒,你逼我服下忘忧果,让我也成为了一个满手鲜血的刽子手!”   “为了不让我想起从前的事,你竟然杀了我奶奶和三藏方丈,你这丧心病狂的恶魔!”   “三藏和你奶奶都好好活着只是被关起来了,我——”   黑狐王没能继续他的解释,在他的眼中兰已经挥舞着鞭子朝他攻了过来:“闭嘴,你说的我一个字也不会再相信,魔头,受死吧!”   “我不会伤害你,从——”   再真心的自白也不会让该听到的人听到,黑狐王眼前的毕竟只是他内心恐惧的投影,所以幽灵人影仍旧一边吼叫着一边向他进攻。   小虎则仍旧躲在垂花门后,刚开始的不敢置信慢慢演化为平静,他表情木然地旁观着黑狐王四处躲闪却从不还击的轻功表演。   “听我解释,停下!”房间里时常响起这样愤懑无奈的喊声。   曾经最恐惧的是被打败后千年的囚禁,如今生死与自由都如无物,无法不在意的却是她的愤怒与背弃——这样有冲击力的场景让小虎在瞬间就了解到三藏花了数年才明白的事情。   一时间,为情所困的同病相怜之感几乎要取代对这个恶魔的愤恨之情。   但小虎毕竟是冷静的,他并没有被一时的情绪激荡冲昏头脑。敖辛传音入密召他速去会合,想必兰已经成功被救出。   不敢再作耽搁,小虎运起轻功赶往内宅再不敢回头去看。   抵达私语轩的时候小龙正抱着兰向他走来,敖辛也跟在后面。   兰的样子看起来并不乐观,浑身汗湿像淋过一场暴雨,半阖着眼睛奄奄一息。   小龙一见他就连忙问:“有没有受伤?”   黑狐王尚在,兰明显重伤,现在并不是说话的好时机,招呼小龙和敖辛快走,小虎则留在后面殿后:“回去细说,快从后门离开。”   但三人还没走几步,突然就听见从身后爆发出一声狂吼:“兰,回来!”   大家都在惶然四顾惊疑不定的时候,被小龙抱在怀里一直意识不清的兰竟在此时睁开了眼睛,嘶哑的嗓子虚弱地应道:“黑狐狸……”   下一刻,整个幽灵古宅开始震颤,环绕在几人周围的墙壁与书架瞬间化为齑粉,携着巨大威压的黑影在这崩坏的天地中步步踱来,斗篷翕张,如怒振的双翼。   面对着如临大敌、马上就要冲上来拼命的虎龙与敖辛,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被小龙抱在怀里的兰,自顾自走到房间中央站定,抬起右手前伸,出离平静道:“回来。”   兰此时已经完全清醒了,但她看着面前的黑狐王,神色木然,不发一语。   黑狐王的指尖开始颤动,但他站在原地,站在四落的碎石草屑下维持着一开始的姿势,执拗地重复道:“回来。”   依旧没有回应,兰望着他的眼神平静得如死水一般。   黑狐王身上的戾气越来越重,无法承受的威压使幽灵古宅持续坍塌着。   面具后的脸孔已经一点点开始变得僵硬,嗓子发干如鲠在喉。凭着一股执念,他想试着再次开口,但有人却不肯给他这个机会。   尽管一旁围观的小龙和敖辛都有些茫然,但小虎自觉他还算得上是明了的。   而作为在场唯一一个还能保持清醒的人,衡量了一下是顾忌背后偷袭的卑劣还是抓住带走兰的千载难逢的机会,他果断地选择了后者,并且更果断地出手了。   震耳欲聋的虎啸声响起,携着半根塌下的房梁狠狠轰击在黑狐王的背上。   下一刻,那道黑影踉跄着单膝跪倒在地,鲜血伴随一声闷哼混着灰尘在空中喷洒弥散。   兰藏在怀中的手倏然攥紧,浓浓的铁锈味从鼻尖和紧咬的牙关直冲向大脑。   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受了白虎魂相的全力一击,黑狐王感到承受他灵魂的凡体近乎要灰飞烟灭,但他抬起头来,试图寻找熟悉的目光,可惜如溪淌下的鲜血已经模糊了他的视线。   不敢再多耽搁,一不做二不休,出手以后小虎也没了心理负担,招呼敖辛小龙一起动作:“小龙带小兰走,敖辛前辈帮忙!”   正是这声带兰走的话,重伤倒地的黑狐王立时抬头仿佛瞬间被唤醒了一样,右手握拳向地面狠狠凿下,想借力弹起追上他们离去的步伐。   但塌陷了大半幽灵古宅已经受不住这一拳之击,以黑狐王为中心的地面龟裂蔓延。   岩石迸裂、土木崩落的轰然巨响中,整个私语轩的地面开始层层陷落,如一颗投入大海中的小石子般迅速陷入地下。众人被震得几乎都站立不稳。   黑狐王还是没有放弃,仍旧瞄准了兰所在的方向从陷落的地面跃起,但小虎和敖辛的合力一击终于彻底让他失去了反击之力。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只有嘶喊:“回来!”   他声嘶力竭地吼着,面具随着滔天的怒火幻化成狰狞的兽。   尽管身体不住下坠,他依旧执着地、不顾一切地将满浸鲜血的手伸向兰,但小龙已抱着她远逃而去,他甚至未能沾到她的衣角,最终只是徒劳地在空中划出一个绝望的弧。   第一次,第一次见他如此惶恐无助。   兰怔怔地望着他,看着他的身体如断翅的鸟般伴着滚落的朽木残砖坠下深坑。尽管心中绝望地大吼着“不要”,却依旧害怕得失去了支配身体的能力,只能没有选择地被人带走。   “结束了。”   ——恍惚中,她听到有人这样说。 作者有话要说:  感受到没—— 幽灵古宅能映射出内心最大的恐惧,黑狐王曾经最恐惧少林三英雄,因为那是他以为的曾经打败他并让他陷入万劫不复的人;但现在,他仍旧面临着被神界绞杀的危险,他最大的恐惧却是兰发现他的欺骗并弃他而去 感受到虐黑狐狸没? ☆、第十六章 各怀心思      “别费劲了,隔得那么远听不到的,你高估自己的听力了。”   小虎从手下那儿端了晚饭回来时,就看到小龙正以一个称得上是猥琐的姿态趴在兰房间的墙外偷听,便无奈地出声阻止。   小龙闻言炸毛道:“你听力好你怎么不——”   吼了还到一半,他发现自己声音太大了连忙噤声,飞快地回头瞥了一眼,转过来便拉过小虎低声道:“说来,你一向耳朵好,听听她在干什么。”   “小龙,我不是那种人的。”小虎一本正经道。   这不要脸的装傻行为让做了七年体面官的唐小龙大人差点把脏话摔出去了:“滚你——”   诚然,自己的愤怒就是对手的笑料,刚刚克制着自己把粗话咽下去,就见祸首因他咬牙切齿的表情极为熟练地呲出一口白牙。   深刻提醒自己现在不该是笑闹的时候,小龙一整神色严肃道:“不说笑话了,小虎,她明显没有恢复记忆却一直是这么合作的态度,你不觉得有问题吗?”   小虎闻言眨了眨眼:“不觉得啊。”   小龙彻底忍不下去了:“陈小虎你的脑子呢?难道是前段日子用完了不成?若她仍旧心向黑狐王而幽灵古宅只是一出苦肉计的话,我们的计划就会被全盘通晓,真是这样——”   未等他全部说完便被打断了:“不错,的确有这种危险。”   小虎点着头,认可小龙的说法,但眼中却有着天崩地裂也难以撼动的笃定:“但如果让她留在黑狐王那里,就是更大的危险。她现在如何想都没有关系,只要服下忘忧果的解药,想起从前的一切,以小兰的性格绝不可能助纣为虐。那时她便会是我们的助力了。”   “……你说得不错。”小龙紧绷的状态终于稍稍松懈,后仰着靠在墙上,缓缓吐出一口气。   小虎总算得空把干粮放到栏杆上,看着从古宅回来后就一直没消停过的小龙,无奈地笑道:“你是操心过度了,船到桥头自然直。我的大将军,就多吃两口饭,少说两句话吧。”   小龙正要动筷子,闻言又忍不住吼道:“你当我愿意像个怨妇一样唠叨不休吗!”   小虎笑得更深了:“那不就是小时候的你吗?”   小龙一时气结扭过头去不说话了,但也没忘伸手捻起一块蜂蜜年糕送进嘴里。小虎见此只是笑,露出牙齿笑得眼睛都看不见。   比起那个一天到晚把“朝廷”和“圣上”挂嘴边、不端官架子能死的大将军,这个娇气碎嘴、“少爷我最聪明天下都该围我转”的唐小龙才是他熟悉的朋友,他一直牵挂的人。   想及此,小虎又转过头去,深深地望着菱花窗上映着的那个纤细的人影——   兰与小龙的状态是正相反的,后者话越来越多脾气越来越活,而她则一直死气沉沉郁郁寡欢,像具失了魂灵的躯壳。其实小虎想,自己大概是明白她如此消沉的原因的。但正是因为他明白,才更觉得自己无能为力。   情无辜,人却有罪。他与兰都是没有退路的。   怀着沉重的心情将嘴里咀嚼的干粮咽下,他重整精神转过头去对小龙道:“我向小兰打听了,三藏方丈的确还活着,他被关在黑虚境的地牢里。我看接下来,先救出三藏方丈,然后兵分两路,我们与敖辛前辈去布阵,劳烦方丈取回忘忧果的解药,这样两不耽误。”   “好啊陈大头领,你最聪明全听你的。”小龙嚼着蜂蜜年糕口齿不清道。   小虎一笑,正要开口与他分说,便见敖辛从屋外走来,拿起栏杆上放的另一份干粮即向兰的房间走去,神色冷然连个给他们眼神也欠奉。   小龙见此,倚着立柱打了个哈欠道:“他倒对小兰很殷勤,不知图的是什么。”   话说另一边,敖辛推开房门却未见兰的人影。天色已十分暗了,外屋的桌上只点着一只蜡烛,光点如豆明明灭灭,让一切都看不分明。   他四下望去,见夜风拂起的垂帘后,影影绰绰映着一团黑影。   正待他想靠近时,人却已到他面前了:“你来做什么,送饭吗?谢谢。”   见她有些闪烁的神色,敖辛心中清楚却并不点破,将干粮放到桌上,随即转身退下了:“深秋夜凉,勤加衣物。”   兰跟在他身后急急地将房门掩好,这才算松了一口气。   “倒是有些奇怪。”   又有一声音响起,垂帘掀开,竟从内屋走出一个人来,体长肩阔,长身玉立,仿佛琼枝一树。丝缎般的黑发泛着莹然光泽,肤色皎白恍若天上银盘,嫣然完美,轮廓精雕。顾盼之间,那狭长的凤目竟绽放出耀比日月的华彩,让人不敢逼视。端的是个极俊美的男子。   “你虽已设下屏障,但这不纯熟的功夫骗骗门外的俩个傻小子就算了,那位分明是货真价实的龙族中人,怎么也像傻了似的觉察不出来?”   他捻着下巴还没分析完,就被兰打断道:“好了阿明,还未说清,你怎么突然来找我?”   “死黑狐狸下套坑我让我一直脱不开身,现在总算把他甩掉了自然就来找你,这有什么好问的?啊自然,别问他怎么下套的,打死我也不说。”厉明想起往事满脸不堪回首之色。   兰闻言垂下了眼,低喃道:“是这样……也好,能见到你……也很好了……”   “别担心,他窝在一个洞里养伤,伤得重却不至死,不过看起来没有再想远征的念头。”   厉明知道她如此消沉有一部分是因为黑狐王受伤了,不过对更深层原因却一无所知。于是斟酌再三问道:“你到底是如何想的呢,莫名其妙地跑了,又在莫名其妙地感伤,嗯?”   “我要做一件事,正如黑狐狸帮宛舜做的,金蝉脱壳——不成功,则成仁。”   她一字一句地说道,苍白的唇翕动着,绝望而笃定的眼神从额前的碎发间透出。   厉明闻言并没有太多吃惊的表情,只是颔首道:“好,我陪你。”   “不,阿明,别牵涉进来,我求你另一件事。”   兰突然抬起头来,神色恳切:“新帝即将登位,清洗马上到来,回到黑虚境,让所有人马上销毁黑狐帮的衣服逃走,能逃的都逃走!若有执迷不悟的,也就自求多福吧……”   这已是完全的破釜沉舟了。厉明皱起眉头,问得有些迟疑:“……你,都想好了?”   “我不可能救所有人,”兰摇头道,“总要有人牺牲。”   厉明沉默了,此时,他是这世上唯一明白兰要做什么事的人。   久久的相视无言后,他最终的抉择,是妥协,是目送——   “与君相识,三生有幸。”   他笑起来,眯合的眼遮去涌上的水气。   少年相伴,共同成长。如今一别永决,千言万语万语千言,也只一笑而已。   长夜转瞬即逝,翌日,虎龙兰与敖辛四人一同前往黑虚境,轻松躲过所有看守的视线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到了关锁三藏的地牢中。   “三藏方丈!”   “天,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小虎驱使白虎魂相一个猛扑之后,藩篱尽去,虎龙二人再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与急急迎出的三藏紧紧拥在一起。   师徒相隔十年再见,尽管都是或曾经是有泪不轻弹的铁血男儿,已至伤心处的三人却也不再顾忌,喜悦的泪水淌下面颊,诉说着整整十年的思念与愁绪。   看着像小孩子一样争相炫耀成长的虎龙二人和眼中满是欣慰与自豪的三藏,兰清楚地知道自己只是一个旁观者。   这不是种令她舒服的认知,仿佛有东西梗在喉咙里,令她欲呕也欲泪。   “小兰,我真高兴你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一直关注着她的三藏见她只是低着头不说话,便走过来牵起她的手:“好孩子,你照我所说的听从内心,终究因为自己的良知回归征途。”   “……谢谢您。”兰偏过头去,不敢直视三藏布满血丝的沧桑的双眼。   小虎用肩膀撞了小龙一下,笑道:“看吧,小兰迷途知返是方丈的功劳,你还在想什么苦肉计,真是官场上呆久了心思阴暗。”   小龙斜了他一眼不以为然:“你少转移视线,我见过的阴谋诡计比你吃的饭还多。”   深知这个家伙“不被真相甩一脸就绝不相信”的一贯作风,小虎也不再纠结于此,重逢的喜悦让他对未来的期许更增无限美好。   叙旧结束后,小虎向三藏简陈了神王的谕旨和自己的计划并向他介绍了敖辛,三藏闻言只觉如山重负瞬时卸下,突如其来的轻松之感让他几乎有些站立不稳——   “我本以为要消灭黑狐王必会有一番恶战,十年来几乎无时无刻不为此忧心。现在解决的方法已有了,你们也终于重新聚集在一起,看来我就快可以回少林寺养老了。”   三藏笑着,脸上无数沧桑的皱纹都舒展开来,平生都未有此刻的释然之感。   正此时,先前被打晕在牢门口的黑狐兵已清醒了过来,第一个发觉的小虎行动如风马上又补了一拳。   这之后他抬首看了眼日头,开口建议道:“此地不是久留之处。三藏方丈,大家,黑狐王如今重伤正是绝好的动作机会,事不宜迟,我们马上出发吧。”   小龙和敖辛都是毫不犹疑地点了头,而三藏看着如今沉稳不迫俨然大将之风的小虎,也是眼含欣慰笑着称是。兰则一直隐在角落里,垂着眼不发一语。   确认过三藏的身体状况和忘忧果解药的所在地,四人目送他离去后也马不停蹄地上路了。 作者有话要说:  哦对了,说明下,这章里出现的厉明就是前几章假装宛舜涮了小虎的那个人 黑狐狸为啥坑他呢? 明显的,丫吃醋。黑狐王把兰检回来的时候厉明是个小黑狐兵,两个人从十五岁到二十岁一起成长,兰跟厉明的关系一直特别亲密,所以铲除情敌什么的你懂的 黑狐狸怎么坑的他呢? 注意到厉明的外貌描写特别俊俏没?是的,这孩子从小就长得特别漂亮而且自己也特别重视自己的容貌 注意到前一章有个“厉明大人夺走易容丹”的交代没?嘿嘿,黑狐狸这个外面黑切开更黑的,用计让厉明服下了一种药,使他的外表变成了宛舜的模样——即一个庞大的胖子。厉明这个颜控发觉自己变成那么丑的样子之后自己都嫌弃死自己,自然不敢再在小兰面前出现。然后黑狐狸跟他做了交易,只要厉明去接替执行冒充宛舜的任务,等时日满了自会把解药给他。于是疑似情敌自动消失 是不是特别机智?吼吼吼吼 ☆、第十七章 请君入瓮      时间匆忙,一行人只成功从黑虚境的马厩里偷出了两匹马,而因为兰表示只愿与敖辛同骑,小虎顺利闷声发大财得到跟小龙同骑的机会,飘飘然了好一会儿。   这之后他才开始关注到正事上:“敖辛前辈,您刚刚说什么?”   敖辛白了他一眼,顾忌着身旁有人不欲明讲,但还是忍不住用传音入密对小虎道:“坏心的,君子远色,咎莫大于欲得。”   语中所带的浓浓嫌弃之情让小虎不由得低下头摸了摸鼻子。   见此,敖辛这才开口道:“吾料敌于先,以为请君入瓮并非良策。阵法设于真阳龙脉气眼自是万无一失,然此举无异于守株待兔,黑狐王非痴非傻,何以能中计?”   小虎严肃认同:“言之有理,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这次轮到小龙来鄙视他了:“听听,这种文绉绉的话自己都觉得都羞于从你嘴里出来。”   小虎干笑的工夫,小龙接过了继续讨论的任务:“但是把阵法设在别处,没了真阳龙脉气眼的阳气支持,不会影响到效果吗?”   “吾自有他法补之。”敖辛扬了扬下巴,似乎刚刚做出了某种决定。   不过待小龙接着问他用何种方法的时候,他只是一脸高深之色无论如何也再不透露半分了,惹得小龙不禁为之气结。   最后还是小虎做出了最终的决定:“的确,在一个地方布好陷阱等他不仅是有些傻,而且可行性实在不高。我们应该在一个他必去的地方设下阵法,这样便万无一失了。至于削弱阵法效果的担忧,我相信敖辛前辈既然保证了便不会有错。”   无人有异议,只除了小龙嗤了一声:“陈大头领倒是用人不疑。”   于是新的计划就这样确定下来,在进一步讨论黑狐王必会去何处时,小虎将视线转向了一直沉默不语的兰:“小兰,你有什么想法吗?”   “明月府。”   她答道,朱唇翕动,神色木然。   一语惊倒众人,小虎的反应一向快些,立即接着问道:“你何以能确定黑狐王会去那儿?”   “我离开黑虚境前他正在准备找寻权力宝典下卷的远征,他说明月府可能会有线索,我是偷听到的。”兰沉声答道。   小虎点点头:“如你所言,如果明月府的确有权力宝典下卷的线索,那么黑狐王就的确非去不可。这样的话,我看我们——”   “未必吧。”   说话的人是小龙,他高挑双眉,斜望向兰的眼神绝称不上友好:“既是偷听到的,你便已被排除在远征之外,这就说明他已经开始怀疑并不再信任你,这种情况下偷听到的消息又有何可信性?更何况,明月府这个名字真是说不出的耳熟,我真怀疑——”   “好了小龙!”小虎喝止了他,“小兰是我们的同伴,我们应该信任她。”   “陈小虎你是不是傻了?”小龙忍不住吼道——   真是奇了,先前算无遗策救他于水火的是这人,现在盲听盲信即将让所有人陷入险境的也是这人,人的智商差距怎么可能这么大?   兰对他们的争执毫不在意,只是生硬地强调了一遍便不再说话:“信不信由你们。”   侧身闪过小龙从左袭上的一拳,小虎继续道:“有的放矢总比做无头苍蝇好,我们现在既已知道了一个黑狐王会去的地方,那就去一试吧。另外,我从未怀疑过你,小龙也是。”   闻言,兰转头不语,敖辛又甩过一对白眼,小龙则从右再次袭上一拳,被小虎轻松地闪身接住,并轻轻地捏了下他的手心:“信我。”   小龙被他突如其来的亲密举动弄得有些无措,慌乱之后见他分外笃定的眼神,也就只能叹息着接受现实了。   自然,唐大少爷嘴上是不会扰人的:“好啊,我们就期待黑狐王会像撞树的兔子一样跳进我们的陷阱好了。”   见他这般反应,小虎无奈摇头,兰缄默不语,但他们心中想的却是同一件事:笨蛋,我\她在的地方,即是黑狐王会去的地方。   明月府就是当年宛舜诱杀黑狐王之所,虎龙二人竟是看到满山的废墟后才想起来的。   “十年了,这里变得更加荒凉了,”小龙皱着眉忍受着林间的瘴气,“不过我倒是想知道黑狐王十年前就没能找到宝典的地方,怎么会在十年后继续吸引他前来寻找。”   小虎见势头不对立刻拦住了他:“敖辛前辈给的采买单,少说话多做事。”   小龙尽管最讨厌跑腿这种下人做的粗活,但是他也明白只要自己在此一刻就会忍不住一直不停地找茬,与其如此倒不如出去躲个清净。于是给了小虎一拳后他便出发去市集了。   明月洞的废墟前只剩下三个人,清理碎石的任务有条不紊地进行着,除了小虎和敖辛偶尔的几句低语,空气中洋溢着一种诡异的静谧。   逐渐地,原本天成的洞穴一点点被清理出来,并找到了一处适宜设下阵法的空旷之地。   这时小龙也从市集上返回,不过扔下东西便又躲出去了。   小虎其实本也不期待唐大少爷能帮上什么忙,他就和兰在敖辛的指挥下将生平从未接触过的朱砂、符箓等按照要求布画在空地上。无言中阵法已然完成了四分有三。   正在他想建议休息一会儿再继续时,小龙神色严肃地从洞外赶了进来,沉声道:“你手下传来消息,黑狐王来了,人就在镇上顶多半柱香的时间便到。我都不敢相信他来得这么快!”   “不出所料……”小虎抿了抿唇,然后转头对敖辛道,“前辈,还需多长时间?”   “半个时辰。”敖辛答。   小虎闻言拽了小龙便往外走:“一柱香的时间——那就还有为之一搏的机会!小兰你和敖辛前辈继续布阵,小龙我们走!”   情势一下便紧张起来,敖辛手上加快了动作,兰则默默从旁辅助,眸色深深不知所想。   明月洞外,虎龙二人全身贯注地盯着不远处的丛林,各持兵器严阵以待,都努力凝聚着全身罡气力图达到最佳的迎敌状态。   一如既往,尽管恶战在前,小虎仍旧冷静自持。   他看着严阵以待的小龙,心潮不住起落,佯装不经意地笑道:“这次如果还能撑过去,我就告诉你一件我隐瞒了十二年的事情。”   “谁有兴趣知道你十几年前做过什么好事。”小龙瞪了他一眼又转过头去。   时间点滴流逝,当那个熟悉而威压感十足的黑影出现的时候,二人都明白最终的决战时刻已经来临。默契地对视一眼,皆是望见了彼此眸中的坚定。   运起轻功迎上前去,小虎高喝了一声:“黑狐王,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经历过幽灵古宅的重伤,黑狐王本就纤细的身形显得更加脆弱易折,但身上的戾气却是有增无减,嘶哑的声音透露出玉石俱焚的决绝:“挡我者死!”   战事,一触即发。   “至此为布阵最后一步,此乃神王钦赐九枚真阳玉晶,将其分嵌入阵眼中,切记需以九星之列布之,若顺序颠错则功亏一篑。”   敖辛站在阵旁,看着兰照他所言的顺序嵌入真阳玉晶。霎时间,洞内金光大作天地变色,浩然阳气以兰所在之处为源蓬勃涌出,成气旋状高速涌动着。见此,他运起神力撤掉了设在明月洞周围的屏障,洞内所有奇异的景象和力量气息又尽数消失了。   踱步到兰身边,他肃然道:“魔头入阵时,汝即以纯阳真水之力催动阵眼,则大功告成。”   兰没有回应敖辛,因为她的眼中已经出现了那个人的身影——   “明知是死还要来,我都不知道你竟然这么执着。”   面对她的讽刺,黑狐王没有答话,只是略有些吃力地应付着袭向他的攻击。   虎龙二人尽管已经经历过一炷香的恶战,早已是强弩之末,却还是苦苦地支撑着没有倒下,仍旧尽其所能将黑狐王缠住。   兰站在原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飞速向他们的战圈冲去:“黑狐王,受死——”   一声惊天长啸,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她的身上。四双满是惊诧的眼中,一股闪着金芒的清水在她手中升腾并凝结成一把利剑,毫无阻碍地刺穿了黑狐王的胸膛。   他的黑衣上绽出一朵殷红灼目的花,血色映进眼里,让他觉得对面的人是如此陌生。   滔天的怒意从被刺穿的心中涌出,令万物胁息的力量自他绝望的狂吼中透过身体爆发,将一直缠着他的虎龙二人远远震开,狠狠地摔在洞内的石壁上。   “哈哈哈哈——”   玉石俱焚是他此时唯一的念头,癫狂的笑声中,他逐着被气波震退的兰飞去,轻而易举地死死扼住了她的咽喉。他看到她眼里爆出的血丝和涨红的脸上迸起的青筋——   “如果我真的想起了一切,转而帮着所有人来对付你,你会怎么样?”   “我会杀了你。我一定会杀了你。”   ——那一刻,他的确想杀她,前所未有地想。   但同时,他却又想起许多不相关的事。想起她第一次圆着眼睛怯生生地叫他“大王”,想起她无理取闹时恃宠而骄的得意,想起她口中的“家”——   他的眼前突然恍惚,死扼着的手竟然渐渐颤抖。   也仅仅是这一刻的犹豫,胜负便已被完全的倒转。    ☆、第十八章 尘埃落定      背后传来剧痛,强弩之末的虎龙二人以青龙白虎魂相的合力一击使黑狐王本就即将形消骨散的肉体再受重击,连紧握手掌的力量也无法聚集。   兰立刻抓住机会,以一挡之力从他手下逃出。   “小兰,他已在阵中,动手!”小虎以最后的力气喊道。   话音刚落,足以灼瞎人眼的金光立刻将整个洞穴充满。   一时间,虎龙二人目难视物,只觉地动山摇,天崩地裂,碎石不断滚落砸在身上,然而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金光和如困兽般撕心裂肺的狂吼就是他们唯一的感知。   一片混乱中,只听到敖辛的一声厉喝:“情势不妙,妖魔即将逃脱!”   二人强打精神张开眼来,只见身前空地上,由九道水缸粗细如巨蟒般雄壮的金光组成一个牢笼,将黑狐王困锁其中。   而黑狐王此时已化身成一团黑紫色的可怖气团,正在膨胀与收缩之间不断地冲击着金光的封锁,眼看就要脱身出来。   千钧一发之际,清越的龙吟声响起,一道银光朝阵中冲去。   待二人看清那银光为何物时,不禁心神俱骇:“敖辛前辈!”   白鳞黑鬃的巨龙突入坤巽聚阳阵中,极张巨颚将那黑紫气团一口吞下。   妖魔的垂死挣扎被勉强压制,反抗之力削弱后,金光再次大作,纯阳真火自阵中燃起,能够烧尽一切的上古神火足以让被困的黑狐王在半柱香内灰飞烟灭。   巨龙不断盘卷扭曲的身体和撕心裂肺的啸声显示着它此时正遭受的非人痛苦,但它仍旧竭尽全力意图撑到最后一刻。   小虎和小龙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泪水不受控制地从眼中涌出:“敖辛前辈……”   烈火烧灼声、痛苦的龙吟声和黑狐王的狂吼纠合在一起,为这场战斗谱上最终的句点。   坤巽聚阳阵爆发出的力量越来越强,整个明月洞开始坍塌,小虎连忙拽着小龙以绝命般的速度飞奔出石洞。再回首时,一切都已化作尘烟消散。   忙着为敖辛的献身而悲痛的二人并没有发现,兰在启动阵法之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被烈火烧灼着的龙腹中,纯阳真火的热气被稍稍隔绝。   再无反抗之力的黑狐王颓然伏在地上,不受控制地喘着粗气。他浑身颤抖着,从灵魂深处迸发着对即将将他彻底燃尽的火焰的恐惧。   但他撑起最后的精神,用颤抖的唇吼着:“滚……滚啊!”   站在他身后的,是兰。   白色兰花暗纹的云锦袍已在火与烟的洗礼下变得褴褛,长发纠缠着乱成一团,她如此狼狈,但眼睛却亮着。周围温度不断升高,烈火会将一切燃尽,但她不为所动——   “回答我几个问题,我就走。”   黑狐王转过头,看了她一眼又将视线移开。他此时甚至都不再有嘶吼的力量,嘶哑的嗓子吐出的是无力控制的颤抖声调:“说……”   兰一步步走近他,以娇俏的声音让一字一句清晰地从她口中吐出——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我说什么你都照办,我怎么闹你你都不生气?”   “为什么连离开你也会容忍,我最终选择背叛你都下不了杀心?”   “这一切是为什么,你告诉我,我就走。”   她说着,双目炯炯然、灼灼然,闪着决绝的光。   黑狐王听着,渐渐地停止了颤抖。他没有答话,也没有转过头来,但那团阴影下却传出了笑声,无尽疲累却释然的笑声。   兰已走到了他身后,跪下身子,伸出双手缓缓地从背后拥住他——   “你就在这儿……”   “你在这儿,让我又去哪儿呢……”   纯阳真火的温度叫嚣着将一切燃尽,相拥的人已剩不下多少时间。在尘埃落定化为灰烬前,最后的声音轻缓地响起——   “兰。”他唤她。   “嗯!”   她甜甜地笑着,为这第一次从他口中听到的自己的名字。   “你相信轮回转世吗?”   “你让我信,我就信。”   他将自己的手覆上她的,默默宣告着永生的誓言:“一千年,等我。”   “好。”她答得毫无犹疑。   坤巽聚阳阵爆发出最后也是最强的力量,金光大作、天地变色过后,一切又归于沉静。只是,明月洞、黑狐王、传说,从此俱已变作往事了。   尘世间的人们是不会知道这一切的。   但他们的确知道了他们应该知道的事,比如皇帝舍身出家禅位太子,比如新帝登基连发数旨敕令剿灭黑狐帮,比如被官军清剿的不再只是戴黑狐面具的人,比如四处为祸的黑狐帮首领被一个名叫唐小龙的英雄斩杀。   总之,天下向着太平奔去,他们似乎也离好日子不远了。   另一件百姓知道的事情是,本就不尽繁华的明月府一夜之间竟变成了不毛之地,一直坚守故乡的人们也无法再坚持下去,纷纷带着家眷细软迁去了他处;但不被他们知道的是,这片从此寂静下来的土地上,每年却还是会有人来定时拜访——   “不得不说,花大小姐还是一如既往地任性。”   看着小虎虔诚地将元宝纸钱放入火盆中,小龙插着手站在一旁,对着那无字的青石碑,露出半嘲半悲的笑意:“明明知道自己的奶奶还在世上,竟然能头也不回地去陪着别人殉情,也不担心老人家找不见孙女会怎样反应,我真是不得不拜服。”   小虎知道他的心情与自己一样是悲伤的,所以对他一贯的毒舌也只能报以叹息:“少说两句,花奶奶醒了后就不知所踪了,你有功夫讥讽小兰,不如还是为老人家祈福吧。”   小龙抿了抿唇,转过头去不说话了。小虎也不强求,只是持着三炷香面色肃然地朝着无字青石碑拜了三拜:敖辛前辈,小兰,愿你们尽早轮回转世不受地府煎熬;黑狐王,虽你恶事做尽,还是希望你能洗脱罪孽早往极乐;还有花奶奶,无论如何,愿你能够平安终老。   诚心地将香插入香炉,小虎站起身来,忍不住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小龙走到他身边,轻声问道:“你去见过三藏方丈了吗?”   “嗯。”小虎的眸光更加黯淡了,“对小兰的死,他还是非常自责,总是对着那没派上用场的忘忧果解药叹气,可寺里的工作也没有落下,我劝了几句,可估计没什么用。”   他抬起头来看着小龙,问道:“你去看过王统领和府尹大人了吗?”   “想不见也不行。”   小龙皱着鼻子,似是非常不想提起这件事:“我算是把孟荻的名声毁了,怎么也要给个交代。不过幸好,自小跟孟荻长大的齐学士没嫌弃她给我做过挡箭牌,下月便要成亲了。王道森公事亲事两边忙,总算没顾上秋后算账,我也就在统领府呆了会儿就走了。至于我爹嘛,还是做他的地方大员,看样子还是一心为民没打算告老还乡,由他去吧。”   “你倒是自在。”小虎笑道。   沉默了片刻后,小龙先开口问道:“以后有什么打算,接着带领抗狐组织保卫乡里?”   小虎笑着摇了摇头:“你那皇帝陛下实在是很厉害,出动十万禁军誓言清除黑狐帮,这么浩大的声势我这种小民可掺和不上,我的兄弟们也是,趁早回家种地干回老本行吧。”   小龙闻言点点头,并不见吃惊之色。   其实早在去明月府之前,小虎便通知了各地首领和王荣在内的各处暗桩,言明朝廷不久即要开始清洗,速速卸甲归田;而黑狐帮不知怎么也变得聪明了,大部作鸟兽散,也是杳无踪迹。如今朝廷禁军虽然剿匪剿得热火朝天,不过雷声大雨点小罢了。   想及此处,小虎不由问道:“我已铁心去做个山野农夫了,倒是你呢,杀死黑狐王的大英雄,你要是回到京城一定是高官厚禄荣华富贵享用不尽啊。”   想起那个如今已登位九五至尊的人,小龙心中和脸上尽是讽意:“所谓清剿黑狐帮,不过是削藩清匪、将军权牢牢掌握在他自己手里的借口。不得势时想借你的抗狐组织□□,当上了皇帝就翻脸不认人把一群无辜的农民打为叛党。伴君如伴虎,总之少爷我不伺候!”   看着回到他脸上的恣意,小虎想了又想,那句藏在心里十二年的话,终究没有说出口。   脸上扬起大大的笑容,他一把揽住小龙的肩膀豪迈道:“既然这样,以后咱们两个一起闯江湖怎么样?有我纵横四海的陈小虎罩着肯定没人敢欺负你!”   “凭什么我得听你的你这笨蛋!我见过的世面比你吃的饭还多!”   “谁听谁的总会有结果,总之以后就一起走啦!咱们第一站先去陆言家,狠狠地敲他一笔竹杠做路费,然后再摊开地图好好谋划一番!”   “两个人的事凭什么你就做决定了!”   笑闹着调侃着,一生相伴的约定就这样订下。   夕阳晚照,无字青石碑伫立原地,无言远送着啸歌策马远去的两人。晚霞如火,尽管冬色已深,明天却又是一个日高天朗的好日子。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嗯,正文就到此结束,剩下还有一章尾声和一章番外,照原来的样子每隔两天发一章,预计28号正式完结 这之后呢为了提升人气会更一本快穿文,照例打个广告—— 《精神毒品制造机》 苦逼的网文写手叶茜过劳猝死,一缕幽魂在空间中游荡时被新世纪的天网公司捕获。经过一番测试,她幸运地成为了大型全息真人体验游戏《梦想成真》的剧情设计师。为了得到优秀员工年终奖重新为人,叶茜开始了她的无限努(zuō)力(死)之旅。 客服001:主脑,设计师213的任务进度如何了? 主脑:报告老板!她已成功自爆准备脱离副本了! 客服001:主脑,设计师213的攻略对象怎么好感度不涨了?? 主脑:报告老板!男主的AI无法荷载过度虐心的剧情已经自动罢工了! 客服001:主脑,这次的攻略人物这么简单,设计师213攻下几个男主了? 主脑:报告老板!她……她把女主攻下了! 客服001(歇斯底里):叶茜你TM想不想得年终奖了! 某女(恍若未闻):哦?好感度到85了,嗯,可以准备去死了!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布受天下】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